"心悸"
婚礼后的大宅恢复了往日的寂静,甚至比往常更甚。红绸被撤去,宾客散尽,只剩下空气中尚未完全褪去的甜腻香气,与严浩翔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形成微妙的对峙。
宋亚轩被安排在主卧隔壁的房间,布置得雅致舒适,却透着一股明显的“客房”意味。他换下礼服,穿着一身简单的棉质睡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窗外严家老宅修剪整齐的花园。月光洒在草坪上,像铺了层薄霜。
他从随身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里面放着几支封装好的银针,还有一些晒干的、形状奇特的草药。指尖拂过那些草药,他轻轻叹了口气——治疗寒毒的过程比他预想的要复杂,尤其是在严浩翔这样戒备心极强的人面前。
深夜十一点,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响,像是有人压抑着痛苦的低吟。
宋亚轩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他走到墙边,侧耳细听,果然又捕捉到几声压抑的呼吸声,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是寒毒发作了。
他没多想,转身抓起桌上的白瓷瓶和一小包刚研磨好的药粉,快步走到隔壁门口。门没锁,他轻轻推开一条缝,就看到严浩翔蜷缩在大床的一侧,额头抵着冰凉的床沿,肩膀微微颤抖。
房间里没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亮着,刚好能照见他冷汗浸湿的额发,和那紧咬着下唇、几乎要渗出血丝的模样。他的手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手腕上的青筋比白天更明显,那片皮肤简直像冰雕一样。
“严先生?”宋亚轩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严浩翔猛地抬头,眼里布满红血丝,平日里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剧痛侵袭的狼狈。看到是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带着被窥见脆弱的恼怒:“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寒气,却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更显虚弱。
宋亚轩没动,蹲下身,将手里的白瓷瓶递到他面前:“先把药吃了。”
严浩翔偏过头,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寒毒发作时的痛苦远超想象,刚才他强撑着吃了宋亚轩傍晚给的药,本以为能撑到天亮,没想到今晚来得这么凶。
“这药效果有限,只能暂时压一压。”宋亚轩看出了他的挣扎,轻声解释,“我带了另一种药粉,用温水冲服,能缓解得快些。”
严浩翔看着他,昏黄的灯光落在宋亚轩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对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想要帮忙的认真。那目光太过干净,让他下意识地卸下了一点防备。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宋亚轩立刻起身去倒了杯温水,将药粉倒进去搅匀,递到他嘴边。严浩翔没有起身,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药味带着点微苦的草木香,意外地不难入口。
药效起效很快,不过几分钟,骨头缝里的冰痛感就减轻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撕心裂肺。严浩翔缓过劲来,靠在床头,闭着眼调整呼吸,额上的冷汗渐渐干了。
房间里一时无话,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谢谢你。”过了好一会儿,严浩翔才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没了刚才的冷硬。
宋亚轩摇摇头,坐在床沿的椅子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你的寒毒比我想象的要重些。”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光靠吃药不行,得用别的方法。”
严浩翔睁开眼,看向他:“你们宋家的方法?”
“嗯。”宋亚轩点头,“需要……一些特殊的草药,还有针灸辅助。可能会有点麻烦,但坚持下去,应该能根治。”他刻意避开了“血液”的事,那是宋家最大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
严浩翔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破绽。但宋亚轩的眼神坦坦荡荡,清澈得像一汪见底的湖。
“随你。”他最终还是松了口,“只要能治好,怎么做都行。”对他而言,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关键。
宋亚轩像是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漾开浅浅的涟漪:“那从明天开始吧。每天早上七点,我来给你施针。”
严浩翔没意见,只是看着他起身要走的背影,忽然开口:“宋亚轩。”
宋亚轩回过头,眼里带着疑惑。
“晚上……如果再发作,不用客气。”他难得有些别扭地说,“直接进来。”总比他一个人硬扛着强。
宋亚轩愣了一下,随即弯起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好。”
看着宋亚轩带上门离开,严浩翔重新躺下,却没了睡意。刚才药粉的苦味似乎还留在舌尖,混合着一点淡淡的草木香。他想起宋亚轩刚才的笑容,很干净,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他很久没见过那样纯粹的表情了。
严浩翔抬手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大概是病糊涂了。一个只认识了不到一天的人,一场各取所需的婚姻,他竟然会因为对方一个笑容而心绪微动。
体内的寒意彻底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他闭上眼,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缕若有似无的药香,竟让他难得地感到了一丝安稳。
或许,这场交易,并不会像他想的那么难熬。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