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甬道

书名:无不喜欢
作者:厌无淮

祝诺冲出训练馆时,正午的阳光正烈得晃眼。

夏末的热风卷着操场的塑胶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眯起眼,后颈的腺体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细密的针狠狠扎了一下,那股痛感顺着脊椎爬上来,瞬间搅乱了呼吸的节奏。

冷杉味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清透的草木香里翻涌着焦躁的热气,在干燥的空气里拉出长长的尾音。手腕上的检测仪还在震,屏幕红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只是数字已经跳到了95%,还在固执地往上跳。

“操。”祝诺低骂一声,扶着训练馆的墙壁蹲下身。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白色的击剑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知道这是什么。Alpha的易感期从不会提前打招呼,尤其是在信息素突破临界点之后,身体就像被扯断了引线的炸弹,随时可能炸开。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黑松气息,沉稳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祝诺的背瞬间绷紧,像只受惊的猫,猛地想站起来,却被那阵眩晕再次按回原地。

“别跑了。”贺允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被阳光晒过的温度,“你的信息素快绷不住了。”

祝诺没回头,只是死死咬着牙,指尖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那股越来越汹涌的燥热。冷杉味在他的抗拒下变得愈发尖锐,像竖起的尖刺,却在触碰到那片紧随而至的黑松味时,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

该死的契合度。

他甚至能感觉到贺允的信息素正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像层柔软的茧,试图包裹住他失控的气息。这种近乎本能的安抚让他羞耻,更让他恐慌——他们是两个Alpha,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手,怎么会走到信息素彼此依赖的地步?

“我没事。”祝诺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未散的喘息,“不用你管。”

他挣扎着站起身,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更强烈的眩晕掀翻了平衡。眼前的教学楼开始旋转,操场的喧嚣声变得遥远,只剩下腺体处越来越密集的痛感,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攥着。

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预想中的撞击没有来,反而落入一个带着黑松味的怀抱。

贺允的手臂很稳,隔着薄薄的击剑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急促的心跳。祝诺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放开……”

“祝诺!”贺允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别硬撑!你的检测仪快爆了!”

祝诺偏过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贺允手腕上的检测仪正亮得刺眼。那道红色的光映在贺允的侧脸,把他紧抿的唇角和蹙起的眉峰都染得一片猩红。

99.5%。

这个数字像根冰锥,狠狠扎进祝诺的脑子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正在拖贺允一起下水。他们的信息素早已被那该死的100%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去校医室。”贺允半扶半抱着他,声音里带着急喘,“我送你去。”

“不去。”祝诺偏过头,躲开他靠近的气息,“校医室都是人……”

他不敢想象,如果被别人看到两个Alpha在易感期纠缠在一起,明天学校论坛的头条会是什么。那些躲在暗处偷拍的人,那些等着看他们笑话的人,一定会把这件事嚼碎了,再添上百倍的污秽泼过来。

贺允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他的顾虑。黑松味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沉稳,像做出了某种决断。

“跟我来。”

他没再往校医室的方向走,反而扶着祝诺拐进了旁边的林荫道。这条路祝诺很熟,是去教职工宿舍的近路,平时很少有人走,两侧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把正午的阳光都筛成了细碎的光斑。

冷杉味在树荫里稍微平复了些,却依旧像团烧不尽的火,烤得祝诺意识发沉。他靠在贺允身上,能闻到他颈间散发出的黑松味,比平时更浓郁,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这种依赖感让他恐慌,却又该死的让人贪恋。

“贺允……”他迷迷糊糊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偏偏是100%?为什么明明该是对手,却会在信息素里找到归宿?

贺允没回答,只是扶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穿过两道紧锁的铁门,他把祝诺带进了教职工宿舍后面的器材间。

这里平时用来堆放废弃的体育用品,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橡胶的味道。贺允反手锁上门,把祝诺扶到一张旧长椅上,转身去开窗户。

午后的风带着树影灌进来,吹起两人额前的碎发。祝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贺允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睛发酸。

这个器材间跟他们小时候的那间很像。那时候击剑队训练结束早,他们总偷偷跑到这里来分零食,贺允每次都会把巧克力里的坚果挑出来给他,自己啃剩下的半块。

那些被阳光晒得温热的记忆,此刻却像根细针,轻轻刺着心脏最软的地方。

“阻隔剂。”贺允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支刚从急救箱里翻出来的阻隔剂,“先喷上。”

祝诺没动,只是看着他走近。贺允的白衬衫被汗浸湿了大半,贴在后背,勾勒出流畅的肩线。他的呼吸还没平稳,胸口微微起伏着,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没用的。”祝诺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嘲,“易感期的Alpha,阻隔剂压不住。”

贺允的动作顿了顿,握着阻隔剂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低头看着祝诺泛红的眼角和颤抖的唇瓣,看着他后颈那片因信息素失控而微微发红的皮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检测仪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那刺目的红色还亮着,像两只盯着猎物的眼睛。

99.6%。

空气里的冷杉味越来越灼热,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渴求,疯狂地涌向贺允的黑松味。而那片沉郁的黑松气息,也在回应着他的呼唤,变得越来越汹涌,几乎要将整个器材间淹没。

这是一种危险的共鸣。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易感期互相吸引,就像火星撞地球,要么彻底焚毁彼此,要么……

贺允不敢再想下去。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目光落在祝诺那张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上时,所有的理智都轰然崩塌。

祝诺正死死咬着下唇,试图压抑住喉咙里的闷哼。他的手指紧紧抓着长椅的边缘,指节泛白,冷白的皮肤在红色警报光的映照下,透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美感。

“祝诺。”贺允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声音低得像耳语,“看着我。”

祝诺缓缓抬起眼,瞳孔因为信息素的影响而微微放大,里面蒙着一层水汽,看不清情绪,却能清晰地映出贺允的影子。

“临时标记。”贺允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祝诺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泼了盆冰水。他下意识地想摇头,想说不行,可腺体处传来的剧痛却让他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他知道贺允说的是对的。Alpha在易感期最危险的时候,唯一能快速稳定信息素的方法,就是来自契合度极高的伴侣的临时标记。虽然他们都是Alpha,虽然这听起来荒唐又疯狂,可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我……”祝诺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会疼吗?”

这句话像根羽毛,轻轻扫过贺允的心脏。他看着祝诺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脆弱,突然想起小时候祝诺第一次练佩剑,被剑尖划破手指,也是这样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他:“会疼吗?”

那时候他说:“别怕,我吹吹就不疼了。”

可现在,他不能这么说。

贺允伸出手,轻轻拂开祝诺额前汗湿的碎发,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有点。”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安抚,“忍一下就好。”

祝诺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只受惊的蝶。

贺允看着他放松下来的脖颈,看着那片因信息素失控而微微跳动的腺体,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呼吸落在祝诺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冷杉味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温顺,像找到了归宿的孩子,静静地等待着黑松味的拥抱。

“准备好了吗?”贺允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丝沙哑。

祝诺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

下一秒,尖锐的刺痛传来,混合着黑松味独有的沉郁气息,猛地涌入腺体。祝诺的身体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疼。

比想象中更疼。

但这种疼很快就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取代。贺允的信息素像条温暖的河,顺着腺体缓缓流淌,温柔地包裹住每一寸因失控而躁动的神经。那股几乎要将他焚毁的燥热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稳的暖意,从四肢百骸涌向心脏。

冷杉味不再挣扎,温顺地依偎着黑松味,在空气中交织成一种平和的香气。像雨后的森林,潮湿而清新,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祝诺的意识渐渐回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贺允的信息素在体内流淌,带着属于他的温度和气息,在他的血液里留下淡淡的印记。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该死的熟悉,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些年,像梧桐林里那个失控的拥抱,像训练馆里每一次剑尖相碰的瞬间。

原来100%的契合度,是这种感觉。

不是失控的边缘,而是……灵魂深处的共鸣。

贺允的牙齿离开腺体时,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红痕。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片皮肤,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好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事了。”

祝诺缓缓睁开眼,视线正好对上贺允的。贺允的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焦灼,额角的汗滴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器材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冷杉味和黑松味在空气中温柔地纠缠,像两只交颈的鸟,再也分不清彼此。

祝诺突然觉得脸颊发烫,下意识地别过脸,却不小心碰到了贺允的肩膀。两人同时一僵,像触电般分开。

尴尬像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刚才的悸动和依赖。

祝诺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检测仪。屏幕上的红色已经褪去,数字稳稳地停在30%,一片安全的绿色。

他的信息素稳定了。

可心里的某个地方,却变得更加混乱。

“谢……谢谢。”祝诺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的腺体,那里还残留着贺允的温度和气息。

贺允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转身去拿桌上的水瓶。他的背对着祝诺,肩膀微微绷紧,似乎也在平复着什么。

“我去洗把脸。”他丢下这句话,匆匆走进器材间里间的洗手间。

门关上的瞬间,祝诺才敢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

临时标记。

这个词像道魔咒,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他知道Alpha之间的临时标记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信息素的交融,更是一种近乎承诺的羁绊。尤其是在他们这种100%契合度的情况下,这次标记留下的印记,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影响着彼此的信息素。

他们以后……还能像以前那样吗?还能只做赛场上的对手吗?

祝诺不敢想。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洗手间的镜子可以看到外面,贺允的影子透过磨砂玻璃映出来,模糊而高大。祝诺看着那个影子,突然想起小时候贺允替他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是把他护在身后,说:“别怕,有我在。”

那时候的黑松味,也是这样沉稳而可靠。

原来有些东西,从来都没变过。

只是他自己,一直在逃避而已。

逃避那份早就扎根在心底的悸动,逃避那份刻进骨血的默契,逃避那个在黑松味里才能找到安稳的自己。

洗手间的门开了,贺允走了出来。他洗了把脸,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清爽了不少,只是耳根还是红的。

“好些了吗?”他走到祝诺面前,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嗯。”祝诺点点头,挣扎着站起身,“我想回去了。”

贺允没反对,只是默默地帮他拿起放在长椅上的击剑包:“我送你。”

“不用了。”祝诺想接过包,却被贺允避开了。

“器材室钥匙在我手上,我得锁门。”贺允的理由很充分,语气却不容置疑。

祝诺没再坚持。

两人并肩走出器材间,沿着来时的林荫道往宿舍走。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路无话。

冷杉味和黑松味在空气中安静地纠缠,不再像刚才那样汹涌,却也没有分开,像两条温柔的溪流,慢慢汇入同一片海洋。

快到宿舍楼下时,祝诺突然停下脚步。

“贺允。”

贺允转过身,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询问。

祝诺看着他,看着他眼底自己的影子,深吸了一口气。

“省赛……”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们好好打。”

贺允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有星光落了进去。他看着祝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冰雪初融。

“好。”

一个字,带着黑松般的沉稳,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雀跃。

祝诺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别过脸,快步往宿舍楼里走。

“我上去了。”

“嗯。”

走到楼梯口时,祝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贺允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他的击剑包,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祝诺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他慌忙转回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楼梯间。

回到寝室,关上门的瞬间,祝诺才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后颈的腺体。那里的红痕已经淡了些,却依旧残留着贺允的气息,带着黑松的沉郁,和一丝属于他的温度。

手腕上的检测仪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屏幕是一片柔和的绿色。

祝诺看着那片绿色,突然笑了笑。

100%。

原来不是失控的边缘。

是新的开始。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书桌上那个装着梧桐叶的玻璃罐上。深褐色的枯叶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脉络清晰,像一张写满了过往的网,而此刻,有新的故事,正在网中央,悄然生长。

作者说

才想起码字的时候,没给主角设几个朋友,到了下章或后面就会有好基友了,还在生病,这几天更新可能只更一章,我会努力码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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