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校的约定

寒假的最后一周，天气渐渐回暖。屋檐上的冰棱化成水珠，滴滴答答落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像在数着剩下的日子。

云暮坐在书桌前，翻着歌寒整理的物理错题集，指尖划过那些用红笔标注的“云暮易错点”，忽然想起刚来时的局促——那时候他总担心自己是个外人，担心阿姨的热情里带着客气，担心叔叔的沉默里藏着不赞同。可现在，他已经能自然地接过阿姨递来的水果，能和叔叔聊上几句镇上的琐事，甚至敢在歌寒赖床时，掀开被子喊他起来吃早饭。

“在想什么？”歌寒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进来，把其中一杯放在他手边，“我妈说，下午包你爱吃的韭菜鸡蛋饺，让你多吃点，回学校就吃不到这么地道的了。”

云暮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在想……回学校要带什么东西。”

“我都收拾好了。”歌寒指了指墙角的行李箱，“你那包特产我塞进行李箱侧袋了，还有阿姨给你装的饼干，说你晚自习容易饿。”他顿了顿，忽然在云暮身边坐下，声音有点含糊，“我爸刚才说，等开学了，他去问问你们系的老师，看看有没有什么竞赛可以一起参加。”

云暮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时看见歌寒的耳尖有点红。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起夜时听见书房传来的对话——叔叔说“两个孩子要是真能一直走下去，也是缘分”，阿姨叹了口气，说“就怕他们在学校受委屈”，然后是歌寒低低的声音：“我会照顾好他的。”

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下午包饺子时，阿姨特意把云暮拉到身边，手把手教他捏花边：“歌寒这孩子粗心，你多担待点。在学校要是他欺负你，就给阿姨打电话，我替你骂他。”

云暮的脸颊有点烫，低头捏着饺子的花边，小声说：“他不欺负我。”

“那就好。”阿姨笑了，往他手里塞了个剥好的橘子，“你们俩啊，看着就登对。”

晚饭的餐桌上，叔叔拿出两个红包，递到两人手里：“开学红包，图个吉利。”红包的厚度差不多，云暮捏在手里，忽然觉得这小小的纸片，沉甸甸的，像装着整个冬天的暖意。

睡前，云暮坐在床边收拾书包，歌寒蹲在地上帮他系鞋带——这是他发现的“小秘密”，云暮系鞋带总爱系成死结，每次解的时候都要费半天劲。

“我妈给你的手链，”歌寒忽然开口，指尖的动作顿了顿，“戴着挺好看的。”

云暮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链，铃铛轻轻响了一声：“阿姨说……是她年轻时戴的。”

“她从没给过我东西。”歌寒的声音有点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却又很快笑了，“不过给你也一样，反正你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云暮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他低头看着歌寒认真系鞋带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寒假像场温柔的梦，梦里有热乎的饭菜，有不戳破的默契，还有身边这个人，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自己。

返校那天，叔叔开车送他们去车站。候车时，阿姨拉着云暮的手，反复叮嘱“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别总熬夜看书”“要是歌寒惹你生气，一定要告诉我”，直到检票的广播响起，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火车开动时，云暮趴在窗户上，看见叔叔阿姨站在月台上挥手，歌寒的妈妈还在抹眼泪。他忽然想起刚来时，自己总觉得这个家的温暖太遥远，可现在才明白，有些接纳从来不用刻意说出口，就像饺子里多放的那勺醋，像错题集里特意标注的重点，像手链上那个会响的小铃铛，藏在细节里，却暖得像春天。

“在想什么？”歌寒的手悄悄握住他的，指尖的温度烫得人心里发慌。

云暮摇摇头，往他身边靠了靠，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在想……下次放假，还来吗？”

“当然来。”歌寒低头，在他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声音里带着笃定，“以后每个假期，都来。”

火车穿过白茫茫的田野，窗外的风景飞快倒退。云暮攥着手里的红包，感觉里面的暖意顺着指尖往心里钻。他知道，这个冬天的结束，不是离别，而是另一种开始——从偷偷摸摸的喜欢，到被默许的偏爱，从两个人的秘密，到被温柔接纳的未来。

毕竟他们的身后，有两个永远为他们亮着灯的家，有两份不用言说的支持，还有无数个可以一起度过的，暖融融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