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白天果然一天天见长。傍晚六点多,天还没完全黑透,淡紫色的霞光漫在雪地上,把香樟林的影子染得软软的。
歌寒抱着两本书往宿舍走,远远看见云暮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手里捏着个小小的纸包,脚尖在雪地上碾出浅浅的坑。
“等多久了?”歌寒加快脚步跑过去,把围巾解下来绕在他脖子上——这条灰围巾如今倒像是云暮的专属物,总在他脖子上挂着。
“刚下来。”云暮把纸包递给他,指尖有点凉,“我妈寄的,冬至没赶上吃,说是家乡的习俗,冬至后三天要吃这个。”
纸包里是用油纸包着的糯米团子,温热的,还带着点芝麻香。歌寒掰开一个,里面是流心的红糖馅,烫得他龇牙咧嘴,却还是咬着牙咽下去:“甜的,好吃。”
“慢点吃。”云暮伸手想帮他擦嘴角,指尖刚碰到,就被歌寒含住了。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漫上来,云暮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尖红得能滴出血。周围路过的同学笑着吹口哨,他慌忙往歌寒身后躲,却被对方牢牢牵住了手。
“躲什么?”歌寒低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比晚霞还亮,“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在干嘛。”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牵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宿舍楼下的雪被踩得结实,两人的脚印并排着往前延伸,时不时交叠在一起,像两条缠绕的线。
“对了,”云暮突然想起什么,“林野说今晚宿舍聚餐,庆祝暖气修好了,问我们去不去。”
歌寒皱眉:“外面太冷了,不去。”
“可是他说……”
“不去。”歌寒打断他,握紧了他的手,“我们自己过。”
晚自习的铃声响时,两人果然没去聚餐。林野在宿舍群里发了满桌火锅的照片,配文“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歌寒瞥了一眼,直接把手机揣回兜里,转头看云暮。
云暮正在写物理题,眉头皱着,笔尖悬在纸上没动。“卡壳了?”歌寒凑过去看,温热的呼吸落在云暮耳后,引得他轻轻颤了一下。
“这步公式……”云暮指着题目,声音有点含糊。
歌寒的指尖覆在他手背上,带着他在草稿纸上写推导过程。两人靠得极近,云暮能闻到他毛衣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刚才糯米团子的甜香,心里忽然有点发慌,题目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看懂了吗?”歌寒抬头问他,鼻尖差点碰到他的额角。
云暮猛地往后缩了缩,撞在椅背上:“啊……看懂了。”
歌寒盯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低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笨蛋。”
晚自习下课,两人又拐进了香樟林。雪已经化了大半,露出底下褐色的泥土,踩上去不再咯吱响,反而有点黏脚。最粗的那棵香樟树下,雪水汇成小小的溪流,顺着树根往深处渗——像他们心里那些悄悄蔓延的情绪,无声无息,却早已扎了根。
“下周要期末考了。”云暮靠在树干上,看着歌寒踢脚下的小石子,“考完试,就放寒假了。”
“嗯。”歌寒应了一声,忽然转头看他,“想不想去我家?”
云暮愣住了:“去你家?”
“我妈说想见见你,”歌寒的声音有点不自然,抓了抓头发,“她说……谢谢你上次帮我补习。”
其实是他自己想的。寒假那么长,要是见不到云暮,该多难熬。
云暮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攥紧了围巾的流苏:“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歌寒上前一步,把他圈在怀里,像那天在雪地里一样,“我家有暖气,比宿舍暖和。还能给你煮饺子,上次你说喜欢白菜馅的,我让我妈多准备点。”
夜色漫上来,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远处教学楼的灯光透过来,在雪水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云暮把脸埋在歌寒的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说定了。”歌寒低头,在他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像怕惊扰了这长夜里的宁静,“寒假第一天,我去接你。”
风从林子深处吹过,带着点泥土的腥气,却不冷了。云暮能听见歌寒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长夜里跳动的星火,把往后的日子,都照得暖融融的。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