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箭雨惊心·舍身相护

猎场的秋阳透过疏朗的枫树枝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将枯黄与艳红交织的草地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凋零的清苦气息，混杂着骏马的汗腥与泥土的芬芳，构成了皇家秋狝特有的野性与庄严。

肖战一身劲装，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冷意。今日是王一博亲政以来的首次大规模秋猎，满朝文武及宗室贵胄皆随驾前往，猎场外围更是布防森严，按理说应是万无一失。但他知道，越是看似稳固的表象下，往往潜藏着最致命的暗流。南昭旧部的密信已在他袖中焐得发烫，催促他利用此次狩猎制造混乱的指令，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头。

不远处，王一博身着玄色猎装，腰束玉带，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如松。他正与几位心腹将领谈笑风生，偶尔抬眸，目光便会若有似无地掠过肖战的方向，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审视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灼热。肖战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如同实质的锁链，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如今的身份——阶下囚，亦是这帝王掌中的玩物。

“谢公子，今日似乎兴致不高？”身旁传来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是随侍王一博的大太监刘成。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肖战，“陛下可是特意允了您随驾，您看，陛下又在瞧您了。”

肖战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心中却冷笑。特意允他随驾？恐怕是将他置于更严密的监视之下吧。自上次温泉宫的“意外”后，王一博对他的控制便愈发明显，看似恩宠有加，实则步步紧逼，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驾！”王一博突然策马向前，手中长弓一挽，指向林中一只受惊窜出的白鹿。“看朕为诸位射猎！”

马蹄声骤然响起，帝王的身姿在秋日的猎场中显得格外英武。众臣纷纷叫好，马屁声此起彼伏。肖战勒住缰绳，停在原地，冷眼旁观。他知道，这不过是帝王展示威仪的一幕罢了。

然而，就在王一博搭箭拉弓的瞬间，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破风之声，带着死亡的寒意，从密林深处飞射而出！那箭矢并非指向白鹿，而是……直指高踞马上的王一博！

“有刺客！护驾！”禁卫军统领一声怒吼，声音里带着极致的惊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肖战瞳孔骤缩，他看到那些淬了寒光的箭羽，如同黑夜中的毒蛇，划破空气，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扑向目标。他甚至能看清箭头上闪烁的诡异幽光——是淬了毒！

周围瞬间陷入混乱，侍卫们惊呼着扑向王一博，盾牌林立，试图构筑起一道人墙。但箭雨来得太突然，太密集，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一支箭矢刁钻地避开了前排的护卫，直指王一博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王一博眼中寒光一闪，身体本能地向后一仰，试图避开这致命一击。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支箭竟从侧面斜刺里杀出，角度之诡异，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那支箭的目标，赫然是王一博身侧，因震惊而一时未动的肖战！

“小心！”

一声暴喝，不是来自侍卫，而是出自王一博之口。

肖战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向自己，将他连人带马撞得向一侧翻倒。他甚至没看清是谁出手，只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和箭矢擦着头皮飞过的锐响，带着森冷的杀意。

“噗——”

一声沉闷的入肉声响起，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痛哼。

肖战重重摔在地上，背脊撞在一棵粗壮的枫树干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顾不上疼痛，挣扎着抬头，只见王一博扑倒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一只手臂死死护着他的身体，而另一只手臂……赫然插着一支黑色的羽箭！

箭头从他的肩胛后方贯穿而入，殷红的鲜血瞬间浸透了玄色的猎装，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陛下！”刘成尖利的嗓音划破猎场的混乱。

“保护陛下！快！抓住刺客！”禁卫军统领目眦欲裂，率领着侍卫们如潮水般涌向密林深处。

肖战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王一博，看着他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看着那支深深没入他肩胛的箭羽……

为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王一博是炎国的帝王，是灭了他家国的仇敌，是将他囚禁在宫中、百般“折辱”的人。为什么在那生死一瞬，他会选择舍身救他？而且，那支箭分明是冲着他来的……是谁？为什么要杀他？南昭的旧部？还是王一博的政敌？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却找不到答案。他只能感受到王一博身体的重量，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以及……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骤然变得浓烈而狂暴的信息素。

那是属于顶级乾元的信息素，带着烈火般的霸道与侵略性，平日里被王一博牢牢压制着，此刻却因剧痛和肾上腺素的激增而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席卷开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沉郁的、类似冷杉与雪后松林的气息，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让周围的低阶Omega和Beta侍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咳……”王一博闷咳一声，试图撑起身体，却牵扯到伤口，疼得脸色更加苍白。他低头看向身下的肖战，眼神因疼痛而有些涣散，却依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肖战怔怔地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闻到王一博信息素中混杂的痛苦与一丝……后怕？是后怕他出事吗？这个认知让他心脏猛地一缩，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震惊、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剧烈的刺痛！

是腺体！

他猛地想起，刚才被王一博扑倒时，背脊重重撞在了树干上，而他的腺体，就位于后颈靠近背脊的位置！

“呃啊——”肖战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后颈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他的神经。紧接着，属于他的信息素——那股清冽如寒梅、带着淡淡药香的气息——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这不是他主动释放的，而是腺体受到撞击和压迫，导致信息素紊乱、暴动！

“嗡——”

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激烈碰撞、纠缠！王一博那沉郁霸道的冷杉气息，与肖战清冽脆弱的寒梅药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与冲突。如同烈火遇上寒冰，瞬间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周围的侍卫和宫人首当其冲，低阶的Omega几乎立刻就因信息素的压制而瘫软在地，Beta们也脸色发白，呼吸困难。就连一些高阶的Alpha侍卫，也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腺体……受伤了？”王一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低头，看到肖战后颈处的衣物被渗出的血迹微微染红，一股属于坤泽的、带着明显脆弱感的信息素正从那里疯狂逸散出来，与他的信息素相互作用，竟让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与……一种原始的冲动。

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肖战的坤泽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被这么多外人看到！

“全部退下！”王一博强忍着肩胛的剧痛，厉声下令，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刘成，传太医！快！”

“是！是！”刘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去传太医。

周围的人如蒙大赦，连忙退得远远的，只留下几个最心腹的侍卫在不远处警戒。

猎场中心，只剩下王一博和肖战两人。

王一博小心翼翼地松开压在肖战身上的身体，坐起身，看向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肖战。他能看到肖战紧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后颈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因撞击导致腺体受损，信息素暴动，让他痛苦不堪。

更让王一博心惊的是，肖战的信息素此刻紊乱不堪，时而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时而又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波动都伴随着他身体的剧烈颤抖。那清冽的寒梅药香中，混杂着痛苦与恐惧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攫住了王一博的心。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肖战。那个总是清冷隐忍、眼神中带着疏离与警惕的谢砚，此刻却像一只受伤的幼兽，脆弱得让他几乎想将其揉进怀里，好好保护起来。

“别动……”王一博放柔了声音，伸手，想要查看肖战的伤口。

然而，他的手刚靠近，肖战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一颤，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还有深深的恐惧。那不是对他的恐惧，而是对自身状况的恐惧，对身份暴露的恐惧。

“别……别碰我……”肖战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的……我的信息素……”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正在不受控制地外泄，那是坤泽最私密的特征，是他最大的秘密，绝不能被外人知晓！尤其是在王一博面前，这个他既恨又……隐隐有些依赖的男人面前。

“没事，有我在。”王一博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不顾肖战的抗拒，轻轻拨开他后颈的头发，看到了那道红肿的伤口，虽然没有流血过多，但周围的皮肤已经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是腺体受到了震荡。

“腺体受到撞击，信息素有些紊乱，问题不大，太医马上就到。”王一博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肖战身上，试图用自己的气息压制住他紊乱的信息素。

当王一博的外袍覆盖在身上时，肖战猛地一僵。外袍上还残留着他浓烈的、带着冷杉气息的信息素，霸道而强势，如同一张无形的屏障，将他那失控的、脆弱的信息素包裹起来。奇妙的是，在这股熟悉的信息素压制下，他身体的颤抖竟然稍稍缓解了一些，那种濒临崩溃的恐慌感也减轻了不少。

这是……为什么？

肖战混乱的意识中，闪过这个疑问。他记得，每次在他信息素不稳或是情绪激动时，王一博的信息素似乎总能起到某种安抚作用，尽管过程往往伴随着强势的压制和……标记。

想到标记，肖战后颈的腺体又是一阵刺痛，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王一博将他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眸色暗了暗。他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覆上了肖战后颈受伤的腺体外侧，隔着衣物，传来微凉的触感。

“忍一下，太医很快就到。”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肖战身体一僵，想要躲开，却被王一博用眼神制止了。他看着王一博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唇，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中那片因家国仇恨和身份危机而冰封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在他腺体受伤、信息素暴动时，不是趁机揭露他的身份，而是选择保护他，安抚他？

这个男人的心思，就像最深的寒潭，让他永远也看不透。

箭雨的惊魂尚未散去，腺体受伤的剧痛和信息素暴动的恐慌紧随其后，而王一博突如其来的舍身相护和此刻温柔的安抚，更是让肖战的思绪彻底陷入了混乱。

他看着王一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视野开始变得模糊，身体的疼痛和信息素紊乱带来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渐渐吞噬了他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肖战脑海中最后闪过的，是王一博那双深邃的眼眸，以及他身上那股让他安心又不安的、沉郁的冷杉气息。

他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但他知道，从王一博扑过来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而猎场的密林深处，几道黑影悄然退去，隐入更深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这场针对肖战的刺杀，究竟是谁主使？又为何会在最后关头，让箭矢转向了看似更有价值的目标——炎国的帝王？

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未知的迷雾之中。只有王一博肩胛上的伤口和肖战后颈腺体的刺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以及两人之间，那早已超越了帝王与囚奴的、复杂而纠缠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