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暗卫异动·受阻杀局

夜凉如水，浸透了紫禁城琉璃瓦上最后一丝白日的余温。三更梆子敲过，万籁俱寂，唯有巡逻禁军的甲叶声在长街尽头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兽类，时刻警惕着宫墙内任何不轨的动静。

肖战一身玄色劲装，外罩深灰斗篷，将身形隐在御花园东侧假山洞的阴影里。斗篷边缘绣着的银线暗纹在月光下若闪若灭——那是南昭皇室特有的“缠枝莲”纹样，如今却成了他贴在肌肤上的一道无形伤疤。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暖玉，那是母妃临终前塞给他的，触手温润，却驱不散他心底彻骨的寒意。

“时候到了。”他低声自语，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洞外那株冠盖如伞的老槐树。根据密信约定，今夜子时三刻，负责看守御膳房后巷的暗卫“影十三”会在此处与他接头。

买通一名帝王暗卫，这在寻常人听来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肖战别无选择。自上次温泉宫行刺失败，又被王一博强行加深标记后，他在宫中的行动愈发受限，连传递消息都需通过最隐秘的渠道。南昭旧部催得紧，那封藏在胭脂盒夹层里的密信，字字句句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新帝根基未稳，君若再不动手，南昭复国大业，恐成泡影……”

洞外传来极轻微的衣袂破空声，如同一粒石子投入静水，只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肖战瞬间屏息，右手已悄然按上了靴筒里藏着的短匕——那是用南昭秘银打造的“淬影”，刃薄如纸，剧毒浸染，专为近身搏杀设计。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无声无息地落在老槐树下。他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冷冽如冰的眼睛，腰间悬着一枚刻有“影”字的铁牌，正是炎国暗卫的标志。

“阁下就是‘谢公子’？”黑影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常年不见天日的阴鸷。

肖战从阴影中走出，刻意压低了嗓音，模仿着市井无赖的粗粝：“是。影十三兄，货带来了？”他扬了扬手中一个沉甸甸的锦袋，里面装着十枚成色极佳的金饼——这是他变卖了母妃留下的一支赤金步摇换来的。

影十三的目光在锦袋上顿了顿，又迅速移到肖战脸上，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职业性的审视：“黄金我要，人我也得看看。”他指的是肖战承诺提供的“南昭余孽藏身图”。

肖战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纸，隔着三步远抛了过去：“东西在此。只要你按约定，在三日后的狩猎宴上，引开乾清宫东偏殿的守卫，放我的人进去，剩下的黄金，少不了你的。”

影十三接住羊皮纸，展开一角匆匆扫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图详细标注了南昭旧部在京畿周边的三处隐秘据点，的确价值不菲。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显然已被黄金和情报冲昏了头脑，戒备心放松了些许：“好说。只是……狩猎宴防卫森严，我只能尽力。”

“尽力？”肖战上前一步，语气陡然转冷，“影十三，我知道你在暗卫里过得不如意，被‘影一’压着，永无出头之日。这笔买卖成了，你不仅能拿到黄金，还能凭此图向新帝邀功，何乐而不为？”他精准地戳中了对方的痛处。

影十三的身体明显一僵，握着羊皮纸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就在他即将点头应承的瞬间，老槐树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嗤”响，如同毒蛇吐信！

“小心！”肖战瞳孔骤缩，几乎是凭着本能扑向影十三。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一枚淬着蓝光的细针已穿透影十三的咽喉，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中还残留着未及散去的贪婪与惊恐。那卷羊皮纸从他手中滑落，飘落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

肖战猛地回身，短匕出鞘，寒芒映着他骤然紧绷的侧脸。他能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意正从头顶的树冠中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极其霸道的乾元信息素气息——那气息冰冷、肃杀，如同寒冬腊月的北风，压得他腺体一阵刺痛。

这不是普通的江湖杀手。能在炎国皇宫内院无声无息地狙杀一名暗卫，且信息素如此具有压迫性，绝非等闲之辈。

“谁？！”肖战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是王一博的人？还是南昭旧部中有人想黑吃黑？

树冠枝叶微动，一道更黑的影子如同夜枭般落下，稳稳地站在影十三的尸体旁。来人身着一袭黑色劲装，未蒙面，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心有一颗暗红色的痣，眼神锐利如刀，正冷冷地盯着肖战。

肖战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认得这个人——“影一”，王一博身边最得力的暗卫统领，传说中杀人从无活口的“夜煞”。影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谢公子，深夜在此与我炎国暗卫私相授受，不知是何用意？”影一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把重锤，敲在肖战心上。他弯腰捡起那卷羊皮纸，指尖在上面轻轻一抹，便沾了些微不易察的荧光粉末——那是暗卫用来标记可疑物品的特殊药剂。

肖战握着短匕的手青筋暴起。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败露了。影一的出现，绝非偶然。难道是影十三早已被策反，今晚的接头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还是说……王一博早就怀疑他，故意设下此局，引他露出马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肖战强行维持镇定，往后退了半步，目光快速扫视着四周的地形，寻找着退路。假山洞后方有一条狭窄的排水道，或许能借此脱身。

影一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随着他的靠近，那股霸道的信息素愈发浓烈，如同无形的枷锁，锁住了肖战的四肢百骸。坤泽在绝对强势的乾元信息素压制下，身体会本能地产生恐惧与臣服，这是刻在基因里的劣势。肖战咬紧牙关，用内力强行抵抗着信息素的侵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知道？”影一抬手，指尖已扣上了腰间的暗器囊，“影十三私通敌国，按律当斩。谢公子嘛……”他的目光在肖战脸上逡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不如跟我去见陛下，亲自解释清楚，为何要拿南昭余孽的藏身图，来买通我朝暗卫？”

“休想！”肖战猛地转身，朝着假山洞后的排水道狂奔而去。他知道，一旦被影一带到王一博面前，一切都完了。

影一冷哼一声，足尖一点，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两人在假山石缝间穿梭，衣袂翻飞，带起阵阵风声。肖战的轻功本是南昭皇室秘传，身法灵动飘逸，但影一的武功显然更胜一筹，每一步都算准了他的退路，掌风凌厉，直逼后心。

“噗——”肖战一个不慎，被影一的掌风扫中肩胛，顿时气血翻涌，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他强忍着剧痛，仗着对地形的熟悉，钻进了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排水道。

排水道里阴暗潮湿，散发着难闻的霉味。肖战弓着身子，拼命向前爬行，碎石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渗出，染红了道壁。身后传来影一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就在这时，排水道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人正在靠近。肖战心中一紧，难道是王一博派来的援兵？他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短匕。

一束微弱的火光从前方照来，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脚步轻快，似乎在巡查。

是宫中的巡逻侍卫！

肖战心中一动，立刻有了主意。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排水道里冲了出去，正好撞在那名侍卫身上。

“什么人？！”侍卫大惊失色，举起腰刀便要砍来。

肖战却不与他硬拼，而是借着冲力倒地，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救……救命！有刺客！”他故意将声音喊得嘶哑，带着浓浓的恐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追在后面的影一也愣了一下。他身为暗卫统领，职责是暗中护卫，轻易不能在明面上暴露身份。若是与巡逻侍卫发生冲突，难免会惊动更多人，甚至引来王一博的注意。

就在影一迟疑的瞬间，肖战已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侍卫身后，指着排水道入口，声音颤抖：“他……他在里面！快抓住他！”

侍卫虽然疑惑，但看到肖战一身狼狈，又听到“刺客”二字，立刻警惕起来，举着刀走向排水道。

影一眼神一冷，知道此时不宜恋战。他狠狠地瞪了肖战一眼，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侍卫在排水道里搜查了一番，除了些碎石和积水，什么也没找到。他疑惑地看着肖战：“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从排水道里出来？”

肖战喘着粗气，指了指自己的肩胛，那里的伤口还在流血：“我……我是御花园的花匠，刚才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没想到遇到了刺客，还被他打伤了……”他编了个蹩脚的借口，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侍卫将信将疑，但看到肖战确实受了伤，又不像是武功高强的样子，便不再追问：“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回住处包扎吧。我去禀报统领，加强巡逻。”说完，便提着灯匆匆离去。

肖战看着侍卫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紧绷的身体才骤然放松下来，一股脱力感涌遍全身。他靠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肩胛处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提醒着他刚才的惊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被碎石划破，血迹斑斑。而更让他心冷的是，影一的出现，以及那枚淬毒的细针，都在昭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王一博对他的监视，远比他想象的要严密得多。今晚的刺杀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王一博……”肖战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恨意，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这个男人，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在其中，让他无处可逃。

夜风吹过，带来了远处宫殿的钟鸣，已是四更天。肖战挣扎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了一眼影十三倒下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他知道，今晚的失败只是一个开始。王一博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接下来必然会加强防备，甚至可能会设下更多的陷阱。而他，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否则，不仅复国大业无望，就连自己的性命，恐怕也难以保全。

肖战裹紧了斗篷，将自己重新融入夜色之中。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居住的偏殿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肩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前路的艰险。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南昭，也为了……他自己。

只是，当他回到偏殿，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看到坐在桌前，正把玩着一枚金饼的王一博时，肖战的心脏还是猛地一沉。

王一博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寝衣，墨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桌上放着的，正是他今晚用来收买影十三的那袋金饼，此刻却被王一博一枚一枚地拿在手中，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砚，”王一博抬眸，目光落在肖战肩上的血迹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今晚的月亮不错，出去散步了？怎么还带伤回来了？”

肖战站在门口，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