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铺满江面时,莲花楼泊在芦苇荡深处。方多病蹲在船头剖鱼,刀尖忽地挑起抹银光——鱼腹中竟藏着枚孔雀翎。淬毒的翎羽映着月色,花纹与北疆军符如出一辙。
"今晚喝不成鱼汤了。"李莲花倚着舱门轻笑,手中药杵碾碎风干的莲心。苦香漫过船舷,惊起夜栖的白鹭。方多病反手将毒翎射入水中,涟漪荡碎江心月影:"西域的手倒是伸得长。"
话音未落,江底忽然浮起十数具玄铁箱。箱缝渗出靛蓝液体,所过之处鱼群翻白。李莲花甩出腰间软剑缠住方多病手腕,足尖点着浮箱掠至岸上。身后江水轰然炸开,毒液凝成鬼面扑来。
"闭气!"李莲花旋身将人护在蓑衣下,扬州慢金莲绽开屏障。毒液腐蚀地面的滋滋声里,方多病嗅到他襟前残余的安神香,恍惚忆起苗疆雨夜——也是这样带着药味的怀抱,挡下万千蛊虫。
鬼面毒雾散尽时,江岸多了行湿漉漉的脚印。李莲花剑尖挑起滩涂上的鳞片,月光下泛着孔雀蓝:"鲛人鳞...西域竟真养得出活尸。"
方多病突然闷哼,腕间契约纹爬上脖颈。尔雅剑自主出鞘,劈向芦苇丛中黑影。剑锋入肉却无血溅出,斩落的斗篷里滚出个陶俑,心口嵌着与他相同的莲花玉珏。
"好精巧的偃甲。"李莲花碾碎陶俑头颅,取出枚冰晶状的脑核,"北疆冰狱才有的千年玄冰。"冰核遇热气化作水雾,在空中拼成南胤文字:"月圆之夜,赤水之约。"
江风卷着碎雪灌入船舱。方多病添炭时发现火盆底压着张焦黄纸片,正是漆木山信中缺失的那页:"...女婴心口莲印,乃圣女转生之兆。为师取极北玄冰封其血脉,托付方尚书..."
火钳当啷落地。李莲花掀帘进来,正见他攥着纸片发抖。"原来我才是..."方多病抬眼时眸中泛起靛蓝异光,"他们要找的容器。"
江心忽传来缥缈歌声。李莲花夺过纸片投入火盆,烈焰腾起青烟:"师父若在世,定要骂你愚钝。"他咬破指尖抹在方多病眉心,金纹压下蓝光,"活人岂能做容器?"
暗潮拍岸声里,李莲花解开衣襟。心口莲纹蔓延至锁骨,与方多病的胎记拼成完整图腾:"南胤要的,是你我魂魄交融时泄出的天地灵气。"他引着青年的手按在自己命门,"就像现在。"
舱外风雪骤急。方多病掌心内力如脱缰野马,在两人经脉间奔涌。少师剑与尔雅剑在梁上共鸣,震落漆木山藏的最后一坛"醉莲"。酒香漫过晃动的烛火,将船篷映成暖红色。
"当年师父埋酒时说..."李莲花就着坛口饮尽残酒,"待我悟透'不杀之道',方配饮此..."未尽之言消融在交缠的吐息里。方多病齿间尝到莲心的清苦,混着酒液的灼热,恍惚见江面升起万千河灯。
五更梆子响过,李莲花忽然推开窗。雪色月光下,十二艘楼船围住江湾,船头皆立着戴青铜面具的白袍客。为首者手持漆木山的断笛,吹出《安魂引》终章。
方多病丹田剧震,靛蓝纹路再度浮现。李莲花却笑了,少师剑挑起婚书抛入江中:"师父,弟子今日破戒了。"剑锋没入心口刹那,契约莲纹迸发耀目金芒,江心升起十二朵火莲,将楼船吞入滔天烈焰。
晨光染红江水时,方多病在余烬中找到半枚焦黑的玉珏。李莲花苍白着脸为他系上颈间:"另一半在东海,待..."话未说完便昏厥过去。脉搏弱不可查,心口莲纹却开得妖艳。
云彼丘带人寻来时,只见尔雅剑插在船头,剑穗系着染血的婚书。江风翻动纸页,露出角上小楷:"愿为双莲,同焚同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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