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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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战场冬末春初的夜风依旧凌冽,吹刮在人的脸上生疼,而此刻比这更让人心寒的却是王一博的字字句句,犹如刀子一下一下扎进肖战心里,没有血流出来,但却伴随着撕裂般的痛。
“肖战,我说过我的事你少管。”
“我……你今日受伤了……”肖战还欲开口,往前迈了半步,伸手想要去握王一博的手腕。
“这点小伤无需太子殿下记挂,您请回吧。”王一博说完先是往后退了一步躲开肖战的触碰,继而转身就进了营帐,背影看上去寂寥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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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王一博躺在床榻之上,用力地裹紧了身上的被褥也抵挡不住不知从何处漏进来的风,要说这大漠也确实是冷,但对于习武之人且还是乾元的王一博来说应当不至于此。
哆哆嗦嗦地伸手从枕下摸出一个白玉瓶子,有些颤颤巍巍地拔开了塞子,从里面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由于手抖有一颗甚至还从指缝间滚落,王一博完全没力气顾及,仰头一口闷,随后又把自己重新裹了回去,躺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好转,总算是安静下来。
起身披了件外袍就往营帐外走去,他睡不着。
一出来就注意到营帐边上传来的些许窸窣动静,还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谁!”常年领军打仗造就了王一博敏锐的洞察力。
几个跨步走上前察看的时候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是在边上的一块石板上放着一个瓶子,拿起来看才发现应当是一瓶外敷的药物。
“还是这么傻。”王一博摇了摇头,肖战毕竟是太子,他自用的东西上总是会有专属的标记,也包括了这个瓶子底部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标记。
王一博攥紧了瓶子握在掌心,眺望着远处的一个营帐。
两人年少时也曾恣意不羁,潇洒快意,可如今早已不是一路人了。
肖战,未来的帝王,又怎么能被自己拖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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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的一连三五天,每次从战场上下来回军营的路上肖战总是默默跟在王一博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王一博知道他在身后,他也知道王一博知道,但是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一前一后走着,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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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干嘛?”
这一日,王一博进了营帐刚准备解衣带,一转身就发现肖战也跟了进来,不同于平常的远远看着,这一次他显得有些焦急,像是跑过来的,还带着些喘。
“看看伤势。”刚才那一仗,王一博帮肖战挡了一下剑后又因躲闪不及时伤了左肩膀,伤口隐于衣料之中,又因着当时战况胶着,肖战根本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有多重。
“死不了。”王一博手上动作一停,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是嘴唇却早已因为失血而有些泛白。
“王一博!你到底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才满意?”向来冷静自持的肖战很少发这么大火,也很少这般情绪外露。
“……”王一博一时也是被他唬住了,难得没有反怼回去。
肖战趁机伸手去帮他宽衣解带,王一博一身玄色外袍退下后,原本雪白的里衣早已沾染了大片的血污,伤口处更是一片血肉模糊,凝固的血块混着还在往外渗的血液和衣料黏在一块儿,触目惊心。
肖战好看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极深,满脸紧绷,手上的动作放缓,甚至还有些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肖战,你不用这样,我是自愿救你的,或者说,我们本来就是一边的,你是太子,我理应救你。”
原本还微低着头帮他处理伤口的肖战突然抬头直直地看向他,像是要把人盯穿。
“你救我只是因为我是太子?”字字句句都是不甘心。
“不然呢?还能是因为什么?你要是出事了,我们都逃不了干系,甚至我全家上下会是最先受牵连的。”王一博眼神先是偏了偏躲闪了一下,下一秒又看回去,带着些执拗。
肖战原本还想继续说什么,但看了眼他肩膀的伤势,只是叹了口气取出提前备好的药膏,他是去取药了,所以才来的晚了些,但他是跑过来的,所以也不算晚,恰好。
“你……你干嘛……”王一博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有些警惕地抓住了前襟。
“脱衣服。”肖战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得坦荡又理所当然。
“我……不用……我自己会上药的……你回去吧……”
“王一博,你不会是害羞了吧。”激将法很好用,逗这个小傲娇一逗一个准,从小到大,屡试不爽。
“我……谁说的,我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两个都是乾元,我……我才不介意……”
“巧了,我也不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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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博定定地注视着肖战帮他上药的动作,不知不觉就红了耳尖。
肖战的动作很轻,药膏凉凉的,末了他还会在伤口处柔柔地吹气。
王一博抖了一下,缩了缩脖子。
“怎么了?疼了?”肖战不再继续了,语气极尽温柔。
“没,没有……就是有点痒……”王一博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一旁的烛光跳跃的灯台。
肖战这才注意到某人的耳朵尖尖已经红透了,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还有一点,马上就好。”
“……嗯。”王一博总觉得肖战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简短地应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像平日一般淡漠和不在乎,但他却忘了自己和肖战自幼便待在一处,他的那点掩饰在肖战面前还真是不够看的。
上完药肖战又找来一件干净的里衣给王一博穿上:“最近几日不要碰水,待会儿睡前擦试一下身体即可。”
王一博闻言扁了扁嘴,肖战以为他是不乐意。
“忍一忍吧,就几天,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
“等……等会儿,你帮我?帮什么?怎么帮?”王一博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眼眸动了动,像是受惊的小鹿。
“你在想什么?脸都红了。”肖战不答反问。
王一博伸手摸了摸脸颊,好像确实有点烫:“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肖战没有反驳,只是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地看他。
“我……我要睡了,你回去吧。”像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王一博起身走向床榻,不再看肖战。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身后人的动静,王一博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肖战还是坐在那里,甚至连动作都没变。
“你怎么还不走?”
“王一博,今夜能不能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就一晚上,我不放心……”
“不行!”王一博有些慌乱地打断了肖战还未说完的后半句,他生怕再听下去自己就要同意了。
看着肖战离开时有些落寞的背影,王一博心里也不好受,他不是真的那么不待见肖战,反而是因为他太在乎肖战了,有些事他更不想让肖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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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没有得到准许被赶出去了,但肖战并没有放弃,每天还是跟在王一博身边处处护着,以往在战场上他就格外关注王一博,现在因为担心他的伤势就更是寸步不离,一开始王一博还觉得别扭,毕竟军营的将士们可都看着呢,他好歹也是个将军,天天这么被太子护着像什么样子。
但在好几次试图说服肖战无果后,他也放弃了,爱跟着就跟吧,反正只要他太子殿下不觉得丢脸,他觉得自己就更不需要在意了。
时间一久,有些事好像真就成了习惯,习惯很可怕,以前排斥的事有一天要是真的没了反而不自在,就比如今日,王一博已经一整个上午没有见到肖战了,这放在之前是绝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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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汇报完工作后正准备退下。
“那个……”王一博欲言又止。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太子殿下……今日不在营内吗?”王一博问完又后悔了,他这是干嘛,前几日还嫌弃人家,如今才半日未见却又表现得如此心急。
“回禀将军,殿下晨起便外出了,据说是有约,午间便能返回,没让人跟着,所以属下也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知道了。”王一博颇有些兴致缺缺,语气间已经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委屈。
营帐内总感觉越坐越是闷,王一博便在营地里开始闲逛,走着走着就到了营地门口,哪怕隔得很远,他还是一眼看到了肖战,正准备上前,腿都迈开半步了却又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挪不动了。
因为肖战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前站着的是附近都城县令的千金,他们一行人刚来此处时有被招待过,宴会上见过一面,有些印象。
且王一博眼力极好,绝不会认错,他甚至还看到了两人谈话间不知肖战说了什么,对面的姑娘还羞怯地以袖掩面,笑得眉眼弯弯。
干脆利落地转身就往回走,直到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坐定王一博才算冷静了些许。
他在生什么气?就算是肖战真和人家姑娘有什么又与他何干,他王一博又算什么?他们两人皆是乾元,肖战又是未来的帝王,他们俩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
这些个道理从王一博分化那天起就被他刻进了骨子里,可每每想起,心还是像被揪住了一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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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来找王一博的时候狠狠地吃了闭门羹。
“滚!”
肖战愣住了,王一博是真生气还是在闹脾气肖战还是分得清的,虽说平时他也不是被迎着进去的,但好歹不会真被关在外边,尤其是这几日他明显感觉到了王一博态度的松动,怎么一夜之间又变回去了,他今日这是怎么了?吃火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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