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那天下着细雨。肖战站在墓前,黑色西装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亲戚们的安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当最后一个吊唁者离开后,他终于放任自己跪在湿冷的草地上,手指陷入泥土。
"妈..."一个字就耗尽了他全部力气。
"肖战。"
声音在身后响起。肖战缓缓回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然认出了那个身影——王一博,撑着一把黑伞,西装笔挺,面容比高中时更加棱角分明,眼神却比记忆中柔软许多。
"你怎么在这里?"肖战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王一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听说了阿姨的事。我很抱歉。"
肖战站起身,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谢谢你来。谢谢你帮助了我的母亲"他机械地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王一博抓住他的手腕,又迅速松开,像是怕被烫伤,"你...有地方住吗?"
肖战愣了一下。房子已经全都卖掉支付医药费,他确实无家可归。但他只是摇摇头:"不劳费心。"
肖战已经躲了王一博整整七天。
每当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停在酒吧门口,他就借口去后厨清点库存。可今晚,王一博直接堵在了员工通道。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肖战手里的托盘一晃,红酒泼洒而出,在王一博昂贵的定制西装上洇开一片暗红。
"对不起,王总。" 他低头道歉,声音机械,手指却不受控地发抖。
王一博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跟我来。"
洗手间的门被反锁,肖战被抵在冰冷的瓷砖上。王一博脱下外套扔进洗手池,水流冲刷着酒渍,像稀释的血。
"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王一博的声音低沉,手指却粗暴地解开肖战的侍者马甲,"但你这样糟蹋自己,她就能活过来吗?"
肖战猛地推开他,后腰撞上大理石台面。"你懂什么?" 他声音嘶哑,"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怎么会明白——"
"我不明白?" 王一博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疤痕,"2018年9月5日,广播站事件后,那三个人打断我两根肋骨,就因为我替你挡了那刀!"
肖战瞳孔骤缩。
洗手间的灯光惨白,照得王一博的脸色近乎透明。
"你以为情书是谁公开的?"他冷笑,"是你最信任的班主任,就因为我父亲拒绝了他的项目投资。"
肖战的手指无意识抠进掌心旧伤。记忆像被撕开的伤口——那天他躲在器材室,听见广播里自己的字句被恶意扭曲,而班主任在门外笑着说:"这下肖战该专心准备奥数了。"
"你消失后,我找了你五年。"王一博的声音突然软下来,"直到在酒吧监控里看见你手臂上的针孔...和张铭有关,对不对?"
肖战猛地抬头。
王一博从内袋抽出一张照片——母亲临终前,病床栏杆上刻的数学公式。
"黎曼猜想的特殊解。" 他轻声说,"你母亲用这个标记了张铭洗钱的路径。帮我拿到证据,我替你报仇。"
肖战突然笑了,笑声在洗手间回荡,像破碎的玻璃。
"王总现在是要当英雄?"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未愈的针眼,"你知道张铭给我注射的是什么吗?摩根大通研发的记忆篡改剂,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债务人'。"
王一博的眼神骤然阴鸷。
"那就更该让他付出代价。" 他拽过肖战的手,将一枚芯片按进他掌心,"明晚九点,大英图书馆。带上你母亲留给你的所有东西。"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王总?董事们都在等您。"
王一博最后看了肖战一眼,转身时西裤擦过他的膝盖,带起一阵雪松香的风。
肖战刚换下侍者制服,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金融城突发爆炸,全城戒严」
新闻画面里,摩根大通大楼浓烟滚滚,警笛声刺破伦敦的夜空。地铁停运,道路封锁,整座城市陷入瘫痪。
王一博的来电在第三遍时才被接起。
"你在哪儿?"他的声音紧绷。
"酒吧后巷。" 肖战下意识抬头,雨幕中,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正疾驰而来。
车门猛地拉开,王一博一把将他拽进车里。"金融城不安全,先去你那儿。"
肖战的手指攥紧安全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那儿...不方便。"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王一博的侧脸在街灯下显得格外锋利,下颌线条紧绷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突然调转方向盘,轮胎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等等——"肖战下意识抓住车门扶手,"你知道地址?"
导航屏幕上已经自动跳出一条路线,终点赫然是"霍克斯顿路27号B座"——肖战那个连房东都不知道全称的破旧公寓。
迈巴赫驶入东伦敦最破旧的那片街区时,雨下得更大了。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拼命摆动,却怎么也赶不走那些黏腻的雨水。街道两侧的涂鸦墙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几个裹着脏外套的瘾君子蹲在便利店门口,朝这辆格格不入的豪车投来贪婪的目光。
"就停这里。"肖战突然说。车子还没停稳,他就推开车门冲进雨里,像是急于逃离什么。
王一博锁好车跟上去时,肖战正站在一栋外墙剥落的公寓楼前掏钥匙。生锈的邮箱上贴着27B的门牌,旁边用马克笔写着"热水器坏,勿用"。楼道里的灯泡坏了两个,剩下的那个忽明忽暗,照出墙上斑驳的霉斑。
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门漆成一种奇怪的暗绿色,门把手上缠着几圈胶带——肖战注意到王一博的目光,低声解释:"锁芯坏了...房东一直没来修。"
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推开门的一瞬间,肖战下意识挡在门前:"很乱,我..."
但王一博已经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里面的样子——不到二十平米的单间,一张窄床贴着墙,小冰箱上贴着便利贴,窗边的折叠桌上整齐码着几本金融教材。墙角堆着两个纸箱,一个装着厨房用具,另一个似乎是全部衣物。
最令人意外的是,尽管墙壁发黄、地板翘边,整个空间却异常整洁。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连牙刷都按照同一个角度摆在杯子里。窗台上甚至摆着一个矿泉水瓶改成的简易花瓶,里面插着几支蔫了的野雏菊。
雨水顺着肖战的发梢滴在地板上,他僵硬地站在门口,看着王一博的目光扫过这个寒酸却有序的空间,喉结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王一博接过那条洗得发白的毛巾,指尖不经意擦过肖战的手腕内侧。触感不对——他猛地扣住对方的手腕,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了那个针孔: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被什么腐蚀性液体灼烧过。
"张铭干的?"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肖战像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衣袖迅速拉下来遮住伤痕。"不关你的事。"他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要冷。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固。王一博攥着毛巾的手指关节发白,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突然,一道刺眼的探照灯光从窗外扫过,将狭小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警用直升机低空掠过的轰鸣声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在那一瞬间的光亮里,王一博看清了肖战脸上未及掩饰的痛楚——他下唇被自己咬出的血痕,眼底泛着的红,还有微微发抖的肩膀。
灯光转瞬即逝,房间重新陷入昏暗。黑暗中,王一博听见肖战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自己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浴室在左边。"肖战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热水器要等五分钟才有热水。"
王一博沉默地点头,转身时注意到墙角的小冰箱上贴着的便签被探照灯照亮了一瞬——「今日还款目标:£200」,字迹工整得像是用尺子比着写的。下面还有一行被划掉的小字:"妈妈的药"。
他的脚步在浴室门口顿了一下。磨砂玻璃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便利贴,上面是肖战母亲的字迹:"战战,记得关煤气"。边缘已经卷曲,显然被反复抚摸过多次。
洗完澡出来时,肖战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居家服——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领口有些松了。他正蹲在地上整理被雨水打湿的背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金融学教材,用纸巾仔细擦干封面的水渍。
"你还在准备CFA考试?"王一博忍不住问。
肖战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拭书页:"随便看看。"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窗外的雨更大了,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王一博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摆着一个药盒,旁边是半杯凉掉的水。
"你的胃......"
"砰!"一声巨响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整栋楼剧烈震动了一下,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肖战条件反射般扑向床头,抓起药盒塞进口袋,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煤气管道又炸了。"他平静地解释,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一片的老房子都这样。"
王一博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整洁的房间处处透着生活的艰辛——墙角用胶带固定的插座,窗框上防漏雨的塑料布,还有床头那盏明显是自己组装的台灯。
他想起五年前那个在图书馆里认真做题的肖战,那个会因为解出一道难题而眼睛发亮的少年。胸口突然涌上一阵尖锐的疼痛,比当年挡刀时的伤口还要疼上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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