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无事献殷勤

第十七章

翌日。

晨曦初露，一道微茫划过天际。

肖战起床梳洗完毕时，欣姐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糯米粥的甜香。

欣姐是肖战从江城带过来的，四十几岁，干活麻利爱干净，老家也是京市的，从四年前开始一直在照顾奶奶的生活起居。

而欣姐和奶奶之间还有一段渊源。

奶奶退休前是一位语文老师，欣姐是她带过的第最后一任学生，肖战在京城读大学的那几年，欣姐时常帮忙照顾奶奶。

直到后来肖战带奶奶去江城工作定居，偶然间再次遇到做家政且离异孤身一人的欣姐。

看到身怀六甲的战战，欣姐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就一直陪伴在奶奶和战战身边直到战战工作稳定足够支付她的工资。

“战战，早上我送琑儿去幼儿园就行了，你就不用着急了。”

欣姐一边盛粥，一边笑着说，昨天她研究了半天周边的环境，很快就熟悉了这边的地形。

肖战闻言笑盈盈地揉了揉宝贝的头，征询小肉包的意见：“琑儿，早上让欣姨送你去学校可以吗？”

“当然啦！我最喜欢欣姨呐！”

琑儿刚刚自己洗漱完，刘海湿乎乎地贴在额头上，戴着小餐巾坐在餐椅上，乖巧极了，声音又奶又甜，像甜度适中的奶油蛋糕。

欣姐笑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诶呀，欣姨的血糖直线飙升啊，赶紧给我来点胰岛素。”

琑儿嘿嘿一笑，递给欣姨一块糯米糍吧，“给，胰岛素来咯。”

“所以说，爸比这是失宠了？”肖战在一旁笑着接话，“欣姨成功上位了是吗？”

肖爸比表示自己有点吃醋了。

“不是啦不是啦，我当然更喜欢爸比啦。”

琑儿跳下餐椅，搂过肖战的脖子，照着他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

“最爱爸比，然后是阿婆，然后是欣姨。”

琑儿话音才落，一道身影步履蹒跚地从卧室内走了出来，是一位老者，老者身穿一身舒适的米色亚麻连衣裙，胸口挂着一串翠绿色剔透琉璃石。

琑儿甜甜地叫了声阿婆，又笑嘻嘻地说：“您起来呐～”

“怎么一觉醒来，阿婆的地位从第一名降到了第二名嘞？股市跌得也没这么快啊，小琑！你这个小人精儿，还真是见啥人说啥话呢！”

小肉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文翠翠今年八十三岁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却丝毫不损她优雅的气质，只是略显不稳的步伐出卖了她的年纪。

被拆穿心思的小宝贝差点将头埋进糯米粥里，耳尖红红的，肖战失笑，连忙起身将奶奶扶坐在餐椅上，“奶奶，您昨晚睡得怎么样？”

刚回京城的时候，奶奶有些失眠，肖战一直担心她休息不好，抓了几副安神补脑的中药，看奶奶的神清气爽的模样倒是见效了。

文翠翠笑盈盈的，双颊上挂着褶皱，不过依旧容光焕发。

“昨晚睡得不错，对了，战战，你的新公司叫什么呀？”

肖战顿了顿，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他试探着问：“奶奶，这个问题咱昨天是不是问过啦？”

“是吗？”文翠翠一拍头，讪笑了下，“你瞧我这记性。”

一旁的欣姐和肖战对视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肖战抿了抿唇，握住奶奶的手，耐心地说：“奶奶，我的新公司叫《时辞杂志》，是时堰学长和他的一个小伙伴创办的。”

“这样啊，那还挺好的。”文翠翠闻言欣慰笑笑，“那第一天工作咋样？还习惯吗？”

“在时堰学长手下工作，您就放心吧，不会受委屈的。”肖战宽慰道。

提起时堰，文翠翠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乖孙一眼，“小时这孩子倒是越发成熟懂事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眼看奶奶的话风又要调转到他的个人问题上了，肖战眼底浮现一丝无奈。

他轻笑着揉了揉奶奶的头，又夹了个水煎包到奶奶碗里，“司命大人，您就别想着乱点鸳鸯谱了，我记得我跟您说过，我和学长只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发展的嘛，”司命大人撇嘴，像个老小孩，“人类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啊。”

肖战知道奶奶是为自己好，可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解释自己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不能说的人，像潘多拉魔盒里的秘密，不敢轻易触碰。

拿起一个水煎包塞到嘴巴里，肖战假装低头看表，“唔……奶奶……我要迟到了……你们慢慢吃啊！”

含糊不清地说完，又捧起琑儿的小脸儿使劲儿嘬了一口，肖战才背上公文包化成一阵风“飞”走了。

望着孙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文翠翠轻轻叹息了一声。

小跑来到地下停车场，肖战才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奶奶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可以觅得一良人，可他也清楚，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将就的，就是感情。

赶上早高峰，肖战堵了一路车终于赶到了公司，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扎马尾的女同事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他看向主编办公室。

肖战望过去，主编办公室的门开着，祁辞和时堰正横眉冷对地站在办公室里，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气氛隐约有点剑拔弩张。

“私人助理？我看倒不是这样简单的！昨天才救了小甜甜，今天就接受采访，还提出那样无理的要求。”

祁辞嗤了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阿辞，你想多了。”时堰相反平静得多，一双眼眸深邃沉稳，透着让人窥不透的光。

“我说时先生，是我想多了，还是您把人性想得太单纯了？您这要是放在寺庙里，就是那普度众生的佛！”

祁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和这个直男共事八年而没有分道扬镳的。

时堰无奈一笑，“怎么才29岁就到更年期了？”

“阿西吧！”祁辞咬牙，即便生气，也依旧带着股难言的风情，“老古板，你敢取笑我！”

“我怎么敢取笑祁副主编。”

“你明明就有！”

俩人正闹着，肖战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两位学长，我能进来吗？”

时堰起身，“当然，昨晚睡得怎么样吗？”

“挺好的。”肖战没说自己失眠，关上门，刚才的对话他只听懂了一半，“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空气安静了几秒，时堰和祁辞对视了一眼。

“博纳那边接受了我们的采访。”时堰轻声说。

“真的？那太好了！”肖战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那天离开博纳之后，他已经没抱太大希望了，最后那些话也不过是在保存最后的体面。

“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呢？”祁辞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时堰桌上金属色的平衡鹰，“人家点名要你去呢，小甜甜。”

肖战闻言愣住了。

先前的惊喜变成惊讶，肖战指了指自己：“点名要我去？”

“是的。”不等祁辞开口，一旁的时堰接下话题，他推了推金丝边框眼镜，“博纳那边提出想做一个全方位专访，采访者可以以生活助理的方式在他身边观察他的工作以及一些其他，最后结合这些素材写一个类似于个人篆记之类的专访。”

想到昨天自己似乎已经提过想让祁辞学长继续跟进的问题了，肖战开口：“那学长有告诉博纳的负责人会由祁辞学长继续跟进这个case吗？”

“有，”时堰说，“但是被他们拒绝了。”

肖战呼吸微凝。

时堰察觉到了他眼底的疑惑，解释道：“我想博纳之所以答应接受采访是因为欣赏你的个人能力，所以他们才会提出这次专访只能由你来完成。”

男人淡淡抬眸，眼眸深邃，“每个人都喜欢和自己欣赏或者让自己感到舒适的人合作，这一点能够理解，毕竟谈下这个专访的人是你。”

肖战僵在了原地，他想开口拒绝，可是在看到时堰满怀期待的眼神时又说不出口了。

这些年他一直想找机会报答时堰对他和琑儿的恩情，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但是战战。”时堰认真地看着他，“你有选择的权力，虽然我真的很在乎这次专访，但是我更在乎你的看法。”

似乎没想到时堰会这么说，一旁正在把玩摆件的祁辞神情微顿。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办公室外时不时有员工路过，好奇地朝里面张望着。

好半天肖战才轻声开口：“学长，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吗？”

这次任务本就是他主动揽下来的，采访也是他的本职工作，他不希望因为私人原因导致杂志社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采访机会。

可是自己一旦答应，那接下来一个月，他都会去面对那个自己不敢靠近的男人。

肖战很纠结。

将他的纠结尽收眼底，时堰柔声道：“好，不要让自己为难，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肖战微微颔首退了出去，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时堰和祁辞。

“去忙吧，祁副主编。”时堰低下头不再看祁辞，修长的指尖翻动文件。

“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祁辞撂下一句话，跟在肖战身后走了出去。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两道挺俊的背影，时堰拿着笔轻轻敲了敲桌面，须臾，才抬头看向窗外。

一只黑色的蜘蛛正挂在落地窗上，身上背着一只小蜘蛛。

倏然，大蜘蛛张口，一口将小蜘蛛吞进了腹中。

青年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幽深。

他深深盯着那只蜘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女人无助的抽泣声、男人狰狞的面孔以及缩在角落里的渺小身影。

手在一侧慢慢握紧了些，再松开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淡然。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