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瑜关掉最后一盏台灯时,落地窗外炸开一道闪电。他看了眼手表,十一点零七分,这个时间地下练习室早该熄灯了。
电梯下行时,他扯松领带。真丝面料在指尖发凉,和三个月前在股东大会上扯下领带砸向投影仪的手感一样。监控屏幕的蓝光在镜面电梯里跳动,映出他下巴上新冒的胡茬。
A03练习室的监控画面突然晃动。黄景瑜伸手撑住控制台,看见那个穿白T恤的男孩第五次摔在木地板上。汗水在地板洇出深色水痕,像张被揉皱的地图。
"第几天了?"他问身后的助理。
"连续十七天。"助理调出考勤记录,"声乐老师说他每天最早来最晚走,上周低血糖晕在更衣室。"
画面里男孩撑着镜子站起来,后腰衣服卷起一角。黄景瑜突然凑近屏幕——暗红色纹身,罗马数字组成的日期。他摸向西装内袋,烟盒底下压着张泛黄病历,相同的数字印在死亡证明右下角。
电梯门在地下三层打开时,冷气裹着汗味扑面而来。黄景瑜在A03门口停住,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气声。门缝漏出的光在地面切开金线,他看见男孩蜷在地上往膝盖喷云南白药。
"打算把自己练废?"
黄明昊猛地抬头,药瓶滚到墙角。他慌乱抓过搭在把杆上的外套,露出的小腿肚有片陈年淤青,颜色像隔夜茶。
"黄总...我这就收拾。"声音带着南方人特有的软糯,和监控里跳urban的狠劲判若两人。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左手下意识抓住把杆。不锈钢管上的掌纹印子叠着掌纹,不知道是多少个深夜积累的。
黄景瑜弯腰捡起药瓶,看见标签上手写的日期——正好是三个月前他否决新男团企划案的日子。男孩后退时撞到音响线,老式CD机突然开始播放出道曲demo。
"跳一遍给我看。"话出口时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上个月某影帝在他办公室哭诉离婚都没换来这句话。
黄明昊手指绞着衣角,指甲剪得太短,指缘泛着不健康的粉。音乐响到第三秒,他忽然像被按下开关。踢腿时带起的风掠过黄景瑜的西装下摆,转身时汗珠甩在镜子上,留下星子般的痕迹。
黄景瑜摸到口袋里打火机。母亲临终前攥着它说"别让星云变成吃人的地方",此刻金属外壳被掌心焐得发烫。男孩锁骨随呼吸起伏的胎记,和火机底部的陨石纹路惊人相似。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时,黄明昊重重跪在地上。黄景瑜比他先听见膝盖骨撞地的闷响,就像上季度听财报电话会议时,总能比财务总监先发现小数点后的异常。
"别动。"他单膝点地,掌心贴上红肿的膝盖。男孩皮肤滚烫,让他想起去年收购的那家濒临破产的影视公司——明明在燃烧,却装着满仓冻僵的梦想。
消毒水味混着橙香在狭小空间发酵。黄明昊突然小声说:"考核不过就要走人。"他睫毛很长,垂下时在眼底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我付不起违约金。"
窗外雷声轰鸣。黄景瑜发现男孩右耳后有道浅疤,形状像他去年在苏富比拍下的残缺古瓷。助理来电在口袋震动,是提醒他明早要飞纽约签对赌协议。
"抬头。"他捏住男孩下巴的力度比平时签合同轻三分,"明天搬去顶层套房。"
电梯上升时,黄明昊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22层,他看见黄景瑜喉结上的痣随着吞咽移动;35层,发现对方左手无名指有道陈年刀疤;叮的一声到达37层时,黄景瑜突然伸手挡住要开的电梯门。
"为什么纹那个日期?"
"我母亲..."男孩手指抠着运动裤缝线,"她走的那天下暴雨。"
黄景瑜松开领带。八年前暴雨夜,他在医院签字放弃母亲抢救。此刻潮湿的水汽从记忆深处漫上来,打湿了熨烫妥帖的西装前襟。
顶层套房灯光昏黄。黄明昊被按在落地窗上时,看见城市灯火在雨中晕成斑斓色块。黄景瑜咬住他锁骨胎记的瞬间,远处国贸三期突然断电,整座城市暗了三秒。
黑暗中,他听见金属火机盖弹开的声音。就像命运齿轮终于咬合时,发出的那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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