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僵滞，压抑的呼吸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路怀心像是在重新评估肖战，十六岁的少年，脸上稚气未脱，可他双眸里的平静却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沉淀，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让她心头无端生出几分烦躁和被忤逆的恼怒。
“不去？”路怀心嗤笑，她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肖战，“我告诉你，那是他们肖家欠我的！要不是……”
“够了。”肖战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肖战不想再听那些陈词滥调，那些关于他父亲、关于肖家、关于她自己不幸人生的抱怨，上辈子他或许还会因此感到愧疚、自责，甚至试图去弥补，但这辈子，经历过生死和背叛的二十七岁灵魂，只觉得荒谬可笑。
他站起身，刻意忽略脚踝传来的刺痛，尽量平稳地走向书桌。
路怀心看着他的背影，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吸了口烟，将那点火星摁灭在门框上。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躁的气味。
肖战没再理会身后的动静，他知道路怀心拿他没办法。她敢打骂小时候的他，却不敢对一个身高已经超过她、眼神冷漠的半大少年动手，尤其是在她还需要依靠他去肖明海家“博同情”的时候。
他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支素描铅笔，在画纸上随意勾勒。
指尖的触感熟悉，那些线条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般，流畅地在纸上延伸、交织。
很快，一枚款式简洁却不失设计感的戒指草图便初具雏形，戒臂线条流畅，戒面预留的位置暗示着可以镶嵌主石，侧面点缀着几不可见的细碎纹理。
肖战看着草图，微微愣怔。
他打小便和肖然一起学绘画，基础功扎实。
初中刚毕业时，肖然将绘画兴趣细化，明确了珠宝设计的方向，而他自己，内心其实更偏爱天马行空的服装设计。
只是当时的肖战，并没考虑到珠宝设计成本造价更高，只一心想着他要学服装设计，必然会让二叔家另外花钱，尽管那点钱对肖家来说是九牛一毛，但肖战还是不愿意二叔家破费，便懂事的跟肖然修了同一门。
或许正是因为“上辈子”他，最终还是走上珠宝设计的这条路，甚至以此为生，所以此刻即便他只有十六岁的身体，即便前尘之事忘却，可属于他二十七岁的职业本能和肌肉记忆却还依旧存在。
他又试着画了几幅，耳钉、吊坠，胸针，每一幅都是简单的草图，却构思巧妙，线条利落，带着远超十六岁少年应有的成熟和专业审美。
这意外的“天赋”让肖战有些哭笑不得，却也给他指明了一条路——利用珠宝设计稿挣钱。
然而，现实很快便给他泼了瓢冷水，他在网上搜索收设计稿的工作室和平台。
要么是要求版权完全买断，设计稿一旦售出，别说后期利益，就连署名权都与他无关。要么是同意合作授权，却因为他是“未成年人”，直接婉拒，或要求提他供监护人信息，肖战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否决了。
另外还有渠道，比如参加珠宝设计比赛，或者是投稿给饰品出刊社参赛，这些等待周期长，不太符合肖战现有需求。
眼看线上行不通，肖战便决定去线下试试。
他连夜精修了几份草图，次日一早便顶着炎炎烈日，一瘸一拐地穿梭在市区各大珠宝品牌门店和一些独立设计师工作室之间。
肖战的设计稿，简洁大气又不失巧思，确实引起一些人的兴趣，但无一例外，年龄成了最大的硬伤。
没人敢轻易和一个未成年人签订有法律效力的合同，更有人直白地质疑这稿子是否真是他本人所作。
有意谈的，给出的价格低得离谱，只有一家规模不大的工作室老板，愿意出相对高价，但前提是让肖战能将设计稿制作成成品给他。
如此，问题又回到原点。
制作成品要么外包给别人做，要么自己动手，虽相对节约成本，但材料，租用的工具，以及场地，这一切都需要钱，而他缺的就是钱。
肖战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受伤的脚踝，坐在傍晚路边的公交站台长椅上，看着车水马龙，心头一阵烦闷。
正当肖战苦恼，思忖着要不要妥协开口找肖明海帮忙时，几个背着半人高竹篓的中老年人颤颤巍巍地走过。
肖战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竹篓里装满绿色的植物，散发着一种独特的草药清香。
肖战随即认出那是青蒿，他忽然想起，前天在夏令营的医护帐篷里，无意中听到医护人员聊天，说最近很多药厂都在大量收购青蒿。
肖战心念一动，主动上前，和其中一位背着青蒿的老人闲聊了两句，得知他们是将晒干的青蒿卖给城里固定收购的人。
而最终青蒿肯定是要转给药厂，收购人便能从中赚取差价。
肖战心思活络起来，又旁敲侧击地问了收购点的大概价格，以及老人他们附近是不是有很多青蒿？
得到肯定后，肖战又问了他们村子的大致位置。
这些贩卖青蒿的大多年事已高，顶着烈日，背着沉重的青蒿，坐公交车进城卖，本就不易。
而收购点给的单价并不高，否则中间商没利润。如果他直接去乡下，挨家挨户上门收购，哪怕价格比城里收购点稍微低一点点，但省去了老人们舟车劳顿的辛苦，肯定有很多人愿意就近卖给他。
肖战心理盘算着，这个“借鸡生蛋”的主意让他精神一振。
肖战在附近找了个网吧，上网搜索本地几家生产青霉素相关药品的制药厂地址和电话，打电话过去咨询好厂方所要青蒿的成色标准，以及大概的收购单价后，与制药厂方达成口头协议。
这个成本低，风险小，启动资金要求不高，而目前他手里的钱勉强够他周转，想着等赚到差价，他就可以去租用制作珠宝的工作室。
至于昂贵的材料，他可以用平价的材料替代，比如几十块钱一粒的托帕石，完全可以平替视觉效果相似、但价格却高达一克拉几大千的海蓝宝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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