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洞中劫影

回忆潮落般的退去，浅洞里只剩下雨水敲打岩石的噼啪声，以及毛隋咀嚼面包的细微声响。

　　肖战眸光还滞留在王一博递过来的小面包上，眼前的景象与记忆深处那个昏暗的土洞、那捧碎掉的面包渣，以及那个撒了谎却眼神清澈的男孩，缓慢而清晰地重叠在一起。

　　相似的境遇，一样的给予。

　　十六岁的王一博，轮廓已然褪去稚气，身形挺拔，眉眼间多了几分冷冽，可他递东西过来的动作，以及那双看向肖战时，隐藏在平静下的某种专注，却仿佛与肖战记忆里那个十岁的男孩，隔着时光，遥遥呼应。

　　胸臆间那股熟悉的酸涩劲，伴随着因“前世”记忆碎片而滋生的迷茫与隐痛，再次翻涌上来，三个影子在脑海里交错、重叠，一时间，让肖战生出一种混乱而割裂的荒谬感。

　　肖战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伸手接过面包，指尖不自控地细微颤抖。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那段被绑架的经历，像一道深刻的烙印，烫在他的记忆深处。

　　在那之后，他和王一博确实有过一段极为亲近的“蜜月期”。

　　那种亲近，超越了玩伴的范畴，更像是在共同经历生死绝境后，滋生出的 一种近乎本能的相互依赖。

　　王一博不再是那个只跟肖然他们玩在一起的、有点酷的小孩。

　　他会主动找肖战，会偷偷把限量版的模型让给肖战先玩，会跟他分享新买的游戏卡带，也能在肖战因为画作不被理解而沮丧时，递上一句笨拙却真诚的“很好看”。

　　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分享着彼此的小秘密，甚至连最开始跟王一博玩到一块的肖然和肖怡都觉得奇怪，原本只是点头之交的两小孩，怎么只会因为一场绑架就突然变得这般要好。

　　而那段时光，也是肖战童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带着暖色调的片段。

　　只是，这份纯粹的、在危难中建立起来的情谊，最终还是因为……

　　轰隆——！

　　一声巨响毫无预兆地在洞外炸开，震得整个浅洞都仿佛跟晃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肖战的思绪被打断，头顶扑簌簌地掉下碎土和石屑。

　　洞外的雨声似乎被这声巨响瞬间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山体崩塌的沉闷轰鸣。

　　“我靠！”毛隋惊颤的怪叫一声。

　　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一股混合着泥土和碎石的洪流，猛地从上方倾泻而下。

　　“危险！”

　　肖战身体快于大脑思考，他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张开手臂将离洞口稍近的王一博往里推，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

　　而就在他动作的同时，王一博也猛地伸出手臂，以保护的姿态一把将肖战拽向自己怀里，同时侧过身，背对洞口坍塌的方向。

　　嘭！

　　几块不算太大，但冲击力十足的碎石砸在王一博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肖战整个人被王一博紧紧护在怀里，王一博的手扣住他的后脑门，肖战被迫埋首在王一博肩窝处。

　　而肖战自己的手，也还保持着推向王一博胸膛的姿势，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背心下紧实的肌肉线条。

　　黑暗中，两人以一种极其亲密又诡异的姿势，僵在原地。

　　肖战脸颊贴着王一博颈侧皮肤，鼻尖萦绕着王一博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青涩气息。

　　而被遗忘在一边的毛隋，孤零零地抱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肥肉，像个巨大的、被遗弃的仓鼠，缩在角落里，连滚带爬地躲避着掉落的碎石。

　　坠落的泥土和碎石稍定，洞内陷入一片昏暗和死寂。

　　“咳……”王一博低咳一声，问肖战：“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急促，他手臂还圈在肖战腰间，灼热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薄薄衣料传递过来。

　　肖战这才如梦初醒，猛地挣脱开王一博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岩壁，才稳住身形。

　　黑暗掩盖了他脸上瞬间升起的复杂情绪，他定了定神，道：“我没事，你呢？刚才……”

　　“皮外伤。”王一博活动了下肩背，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

　　“喂！我说……咱、咱们这是被活埋了？”角落里，毛隋的声音颤颤巍巍。

　　肖战压下心头的悸动和混乱，还不忘回怼毛隋：“被活埋了，你还能说话？”

　　他摸索着，从背包侧袋里拿出备用的小型手电筒，按下开关。

　　光束照亮洞内逼仄的景象，很庆幸这浅洞是石壁，若是土质或者风化石，他们便极可能应了毛隋说的那句被活埋了。

　　眼前情景不容乐观，洞口已经被彻底堵死，空气浑浊而压抑，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湿润的泥土堆积在一起，形成一道厚实的屏障，仔细看，才能看见几缕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艰难地透进来。

　　王一博背对着他们，拍打着后背和肩膀上的泥土，光线下能看到他白色背心靠近肩胛骨的位置，印出几块被碎石砸出来的、混着泥水的污痕，隐约还能看到一丝血迹渗透出来。

　　肖战握着手电筒的手指紧了紧，眸光微闪，却没说什么。

　　“完了完了！”毛隋看着那堵严实的“墙”，哀嚎一声，胖脸皱成一团，“咱们不会就这么交代在这儿了吧？我还没谈过恋爱牵过女孩的手呢！”

　　“别乌鸦嘴。”肖战乜了毛隋一眼，又问王一博：“对讲机在身上吗？”

　　王一博摇头，先前拿小面包时，他将对讲机搁在背包上，此刻应是被坍塌下来的泥土掩埋。

　　肖战暗自吁气，确实得想办法尽快出去，否则时间一长，缺氧都是个问题。

　　王一博走到被堵住的洞口前，顺着肖战手电光束看向被堵住的洞口：“应该只是小规模的山体滑坡，堵住洞口的主要是泥土和一些中小型的石块，不是整块巨石，能清理开。”

　　“那就别废话了，动手吧。”说着，毛隋已经急吼吼的开始尝试推动一块相对较大的石头。

　　“等等！”肖战忽然开口阻止。

　　他用手电筒的光束仔细观察着堵塞物的情况，目光落在几块堆叠得比较危险的石头上，微微蹙眉：“得小心点，先把上面那小石块和泥土清理掉，不然容易掉下来。”

　　他指了指王一博所站上方，一块约莫篮球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石头，正以一个极其危险的角度卡在几块碎石之间，似乎随时都会因为下方石块的移动而滚落。

　　毛隋和王一博皆顺着肖战的光束看去，王一博眼神微微一凝，确实如肖战所说：“你扶着手电，我来。”

　　王一博直接采纳了肖战的建议。

　　肖战依言将手电筒的光束稳定地照在那块危险的石头上。

　　王一博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双手找到着力点，缓缓地、试探性地用力。

　　咔嚓……

　　一声细微的、石头摩擦的声音响起。

　　就在王一博即将把那块石头移开的瞬间，肖战瞳孔猛地一缩！

　　在那块石头被移开的下一秒，它侧后方一块更小的、之前被遮挡住的尖锐石块会因为失去支撑而瞬间崩落，而坠落点，正好对着王一博头部。

　　这预判来得毫无征兆，却清晰无比！

　　“小心！”肖战厉喝一声，几乎是同时，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王一博的手臂，用力将他往后拉！

　　哗啦——

　　就在王一博被拉开的瞬间，尖锐的石块几乎是擦着王一博刚才所在位置，狠狠地砸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溅起一片泥浆！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毛隋惊得“嗷”了一嗓子，整个人都亚麻呆住，如果肖战晚拉王一博那么零点几秒，后果不堪设想。

　　王一博被肖战拽得一个趔趄，肖战则是心脏因为刚才那瞬间的紧张，而剧烈跳动，右手小臂处再次传来一股熟悉的隐痛，他松开抓住王一博手臂的手，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吧，小心点。”

　　王一博颔首，低低道了声谢。

　　三人倒顾不上过多交流，手脚并用的清理堵住洞口的泥石。

　　清理工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堵塞洞口的泥石混合物被雨水浸泡，变得异常粘稠沉重，大块的石头更是难以撼动。三人轮流用找到的树枝撬动、用手挖掘，但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

　　汗水混合着泥水，浸湿了他们的衣服，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操……这得挖到什么时候去……”毛隋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我感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体型偏胖，在这种需要持续消耗体力的活动中，劣势很快就显现出来。

　　肖战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王一博递过来的一根更粗壮些的木棍，继续尝试撬动一块卡在关键位置的岩石。

　　终于，在将近大半个小时的努力后，堵塞的洞口被清理开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缝隙。

　　清新的空气里夹杂泥土的湿润气息，从缝隙处涌进来。

　　“我先出去看看情况，然后在外面接应你们。”肖战看了看洞口的大小，又瞥了眼毛隋的体型，果断做出决定。

　　他身形最纤瘦，出去最容易。

　　王一博点头：“小心点。”

　　肖战弯腰，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狭窄的缝隙往外钻。

　　洞外雨势，不在是暴雨而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周遭一片狼藉，满是滑坡留下的泥泞和碎石，肖战刚探出半个身子，正准备招呼里面的王一博和毛隋配合，一起将洞口再扩大一些时，脚下忽然一滑！

　　为稳住身形，肖战下意识地用手扒住洞口的岩石，右脚踝却不慎被一块从旁边滚落的、不算太大但棱角尖锐的石头狠狠撞击了一下！

　　“唔！”

　　肖战闷哼一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他忍痛稳住身形，迅速钻出洞口。

　　“怎么样？外面安全吗？”王一博沉稳的声音从洞里传来。

　　“没事，雨小了。”肖战跛着脚，忍着疼痛环顾洞口周边：“洞口这边有几块大石头卡着，毛毛肯定出不来。”

　　“我们得把这几块石头再挪开点。”

　　说着，肖战便开始在外面尝试搬动卡住洞口的石块，王一博和毛隋在里面配合着往外推。

　　里外合力，洞口终于被扩大到足够毛隋通过的宽度。

　　“快出来！”肖战催促道。

　　毛隋吸气收腹憋着劲，像一头笨拙的熊，哼哧哼哧地往外挤。

　　“卡……卡住了！”毛隋涨红了脸，颇具规模的“游泳圈”被死死地卡在了缝隙中间，两条腿还在洞里徒劳地蹬着。

　　毛隋欲哭无泪的看肖战，表情滑稽又绝望，像极了一只试图钻进小号油桶的胖橘猫，进退两难。

　　肖战：“……”

　　王一博：“……”

　　“都叫你少吃点了。”肖战忍不住吐槽，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快！快拉我一把！或者推我一下也行！”毛隋卡在洞口，声音都变了调。

　　“你挪动试试。”肖战拽住毛隋手臂往外拔，王一博则是在后面用力推了一把。

　　在里外合力之下，伴随着毛隋一声解放般的嚎叫，他终于像个被拔出来的萝卜，带着一身泥污，“滚”了出来，瘫在地上大喘气。

　　王一博也跟着钻了出来，身上同样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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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