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的节奏很熟悉，通过回响声也能听得出对方踩的是一双高跟鞋。
是那名叫乔莉的副院长？
在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同时，颜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呼吸放得自然而规律。
一束手电的光从门口打进来，在孩子们的小床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颜烁的床位，薄弱的光试探性地照在他脸上。
人在熟睡中，但眉头微微皱起，隐约有清醒的迹象。
对方快速地将手电掐灭，很小心地退出房间，将房门虚掩。
耳机里传来连熠的声音：“先别动，人没走。”
颜烁却是蹬开了身上的被子，在折叠床上翻了个身，吧唧着嘴又作睡着的样子。
透过监控画面看到这一幕的连熠忍不住重重哼了声。
顽皮鬼。
等那门外的人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完这一幕后终于安下心来，迈着很轻的步伐离开。
颜烁这才一个打挺坐起来，踩上鞋子。
当他准备弯下腰系鞋带时，却发现在他隔着一张床的另一边，有个小小的身影也跟着坐起。
黑暗里，颜烁跟那双有神的小眼睛对上，发现对方是那个白天一直跟他保持距离但个性却很孤僻的男孩子。
完了，他不会放声大哭然后招来那些不该来的人吧？
颜烁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如何在一秒内让一个小孩闭嘴”的方法，但那双幽沉中隐隐有蓝光闪烁的眼眸却眨了几下，很懂事地压低了声音问他：“喂，你是来找瑞曼姐姐的吗？”
见过很多世面的颜烁当然不会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小孩子套出话。
他佯作不懂，“你在说什么？瑞曼姐姐是谁？”
小男孩从床上跳下来，只穿了袜子就踩在地板上，然后通过床底下钻了过去，直达颜烁的面前。
他拽了拽颜烁的手，然后小手又指了指外面的门。
颜烁明白：“你有话要悄悄跟我说？”
小男孩点头。
于是，两人趁着其他孩子都在睡觉的时候，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卧室。
“那个女人去了三楼的疗养室，你有什么话尽快跟这个小鬼头说。”耳麦里传出了连熠稍显不耐烦的声音。
颜烁拉着小男孩去了卫生间，两人排排站在便池前解开了裤子。
“你白天不理我，就是因为有话想要跟我一个人说？”
“嗯！”小男孩看向他，眼里的真诚骗不了人。“其他人都是乔莉阿姨的传声筒，我要跟你说的话不能被别人听到。”
他像看多警匪片的中二少年，还很专业似的往卫生间门口看了一眼，低声跟他说道：“瑞曼姐姐一直都没有离开这里，她是在这里消失了！”
颜烁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那天有看到，瑞曼姐姐陪我们玩耍后本来是要离开的，但是背上书包以后就被乔莉阿姨请到疗养室做心理治疗，那之后无论是谁来问瑞曼姐姐的下落，他们都说瑞曼姐姐已经离开了。”
所以监控录像会被覆盖，恐怕连保安也是他们的心腹，有他的口供，就算是调查部的人来问询也查不出所以然。
颜烁问：“那你有去过疗养室吗？”
小男孩摇头：“老师说我没病，不用去疗养室。”
也就是说，疗养室是对于孩子们来说一个比较不易接触的存在。
他沉吟片刻，身体抖了下然后提起裤子。
“你对我说这么多，是担心我也会像瑞曼那样消失吗？”颜烁将手轻轻地搭在了小男孩的肩膀上。
小男孩看了一眼他的手掌，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我很喜欢瑞曼姐姐……她虽然和我一样没朋友，但是她对我真的超有耐心、超级好！”
“嘘！”颜烁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了。”
小男孩用力摇头，挣脱开他捂着自己嘴巴的大手：“哥哥！你没洗手！”
颜烁：“……”
小孩子，一点都不礼貌！
让小孩儿自己先回卧室，颜烁按照连熠在耳机里的指引顺利地来到了疗养室门口。和其他房间不同，这扇门上的玻璃窗在内部被遮上了一块白布。为了疗养和恢复，以及照顾病人的心理，这么做也情有可原。
但是当颜烁转动门把手时，发现门从内部上了锁。
耳机里的连熠提醒他：“是双锁双保险，我这就下车去找你。”
颜烁低声回道：“不用，我有办法。”
电子锁和传统锁结合的门锁，需要两种钥匙才能打开。颜烁从胸口上别着的胸牌里抽出了一张很薄、但是质地却很硬的长方形卡片，又将别针卸下，在锁头上一阵捣鼓。
三楼走廊安装监控的角度奇特，从画面里看去，只能看到Enigma那过于优越的臀部弧度。
很挺，很翘。
连熠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口香糖，用带着手套的手在电脑屏幕上擦了擦落在上面的灰。
然后在内心里吹了声口哨。
“老婆帮我看着点，我不会开一半，副院长突然把门打开吧？那样我俩得多尴尬啊！”
连熠：“疗养室里有密室，她进去了。”
颜烁叹道：“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疗养院，居然还藏了密室！你说他们不会把人一直关在这里吧？”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将人转移，里面怕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闲聊间，门被打开。
颜烁谨慎地侧身贴在门口，将门推开一道缝隙，目光在查探间快速掠过整个房间。
他看见好几个那种做正骨按摩用的理疗床，各种陌生的理疗器械挤放在床边靠墙的位置，还有很多装了不明药物的瓶瓶罐罐，都在开着暗灯的弱光下反射着平平无奇的光亮。
“密室在哪儿？”
连熠答道：“那张人体穴位图的后面。”
福利院的人很聪明，没有在密室里安装监控，所以连熠无法看到那个叫乔莉的女人究竟在里面做什么。疗养室的监控应该是供他们自己方便所以才安装的，自然不会出现在保安室的电脑监控里，这还是毁灭1号搜索到的监控线路并进行连接，连熠才发现这样一处地方的存在。
根据连熠的回答，颜烁向墙上看去，果真看到一张巨幅的人体画像。
然而他却滑跪趴进了理疗床的下面，细心地将垂下来的床单整理恢复如初，耐心等待。
擅于捕捉猎物的人必须拥有足够的耐心，守株待兔，有时候也是个精明的办法。
他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用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气音对着摘下来的耳机犯话痨：“老婆，你冷不冷啊？你要是冷的话就去福利院对面街上的便利店买个暖宝宝，再买两杯热咖啡，这样就不会犯困了……”
连熠被他骚扰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皱眉道：“我不困。”
“但是我困，好想喝咖啡提神啊～”
闻自己的信息素不行吗？连熠有些烦躁。
他念叨了很久都得不到连熠一句回答，颜烁郁闷道：“老婆？连熠？死鬼？人呢？！”
连熠训斥他：“别吵了，人出来了。”
墙上的巨幅穴位图顺时针发生旋转，露出一道足以让一名成年人可以通过的暗门。
监控画面虽然是对着墙上的穴位图，但画质模糊，连熠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隐约看见她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离开了。
高跟鞋从理疗床前近距离地走过，甚至还刻意地停顿片刻，几秒后才转动着门把手走出疗养室。
听到房门滴滴上锁的动静，颜烁像一条咸鱼一样扑腾着钻了出来。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愚蠢劲儿，连熠看得无语。
他召唤出毁灭1号的AI，“帮我把这段录影保存。”
“好的主人，正在为您保存相关画面，影像长度为30秒……”
密室没有特别的开启方式，可能是这群人太过自信，也可能是他们认为利用穴位图当遮掩是天衣无缝。
当颜烁踏入密室的时候，发现这里有很多透明的药瓶和注射器。幽暗的空间里，甚至能在一处铺上地垫的地方看到几条捆绑用的皮绳。
“怎么样了？里面是什么？”连熠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不少，可能连他也抵挡不住未知事物的吸引。
颜烁捡起皮绳看了看，发现上面有破损的痕迹。
“人被转移了，这里有很多的……额，药。”
在伯兰学院获得满AAA+成就的Enigma唯独在药物研究这方面一窍不通，那些药瓶上写的字分开他都能认识，但是组合到一起完全不认识。
连熠无奈，“身上的监控打开，给我看看。”
闻言，颜烁将眼镜上暗藏的针孔摄像头开启，举到面前给他看。
很快，连熠给出答案：“这是针对腺体异常的治疗药物，长久注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信息素。”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暗中利用失踪的活人做药物试验？”
“不排除这种可能。”
仔细检查后，颜烁在某张桌子下面找到了被人用口香糖黏起来的学生证，上面赫然是瑞曼的照片。
颜烁咧嘴一笑，“走了！这下有了这个，我总算是能跟学校交差了。”
短暂的冒险让人肾上腺素狂飙，颜烁离开疗养室后并没有急着回卧室去睡觉，而是翻墙出了福利院，直奔连熠潜伏的车子。
钻进车里，一股浓郁的苦咖啡味飘入鼻孔。
颜烁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嘴硬心软，老婆亲一口！”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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