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清晨
肖战被庭院外一阵嘈杂声惊醒,连忙穿好外衣,他急匆匆朝门口走,屋里的炭火快要燃尽,只剩一些死灰偶尔还会升起一丝白烟。
一边走,一边手系腰间绸带,墨色般长发披在身后,一身素墨蓝色长袍。
院中有丫头带着哭腔小声劝阻
“大公子,您不能进去,我家公子此时还尚未起身,真不便此刻见您!”
粗重的声音带着怒意,是男子不悦的声音
“大胆!小小婢女,真是不知死活,让开!”
肖战耳听对方来者何人,他心下一紧,着了急,脚步加快
“吱呀——”
屋门打开,肖战整好衣袍前摆,抬脚踏出门槛,与院中之人视线相对,他抬脚上前,微微抬臂低首行礼
“肖战见过兄长,不知兄长如此着急过来别苑,所谓何事?”
白色长袍,银线刺绣,腰间上品绸带,带侧名贵玉佩,长乘精致水蓝色流苏,玉冠竖起长发,肖琰双手背于身后,眉目紧皱,面色冰冷,一副高高在上
“二弟可真是一副好记性啊!昨日才答应我母亲之事,这才一夜,想必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吧!”
身子一紧,肖战抬头望他,肖琰所说之事他当然记得,可这……,片刻,他嘴角扯出一丝僵笑
“兄长所说之事,肖战自是记得,可夫人……,母亲那边可还请兄长回去务必禀明,那百花争艳图,我完作那天竟一时疏忽,裱错了褙,还立错了轴,请容我重新制作完成后,定会亲自送于母亲房中,还请母亲大人与兄长谅解!”
忽的上前一步,肖琰眉宇怒气未消,立于肖战面前,咬牙切齿
“你可休要蒙我,不就是区区一幅画而已,怎会如此繁琐,既然今日我已屈尊上门讨要,你就拿来便是!”
无知,肖战缓缓抬头,直起身子,挥手示意一旁被肖琰吓哭的丫鬟退下
“兄长么急,你可知母亲拿画是为赠人,还是想为己用?”
肖琰一愣,眸中窃喜,神色带了几分羞涩,他抬手摸了摸耳尖,两颊绯红
“当然是,当然是为赠于丞相府夫人……”
肖战袖子轻轻一挥,轻蔑一笑
“哦……,那既然是想要赠与丞相夫人,那请问兄长,既是赠礼,那这画卷是不得作全且要作的妥当,装裱立轴,盖章印字都不可缺少,否则当属一残品,如若拿这残品赠礼,以相府而言,兄长觉得该当如何?”
身子一怔,肖琰双眸呆滞,唇角抽了抽
“果真如此严重?不就是一副画,为何还有如此多的规矩?”
庭院的雪已经被下人清扫干净,肖战视线望向远处一棵银杏,枯枝败叶,光秃秃的枝条上被落上一层雪
“兄长不曾学的作画,自然不知其中步骤,既是母亲想要作为赠礼,那就更不可随意而之,且兄长还是回去禀明母亲,明日清早我一定将画送去”
摸了摸鼻尖,肖琰楞楞点头,欲转身,又回头,面色缓和许多,看似一副呆头呆脑
“那个……,我且还有一事”
清晨冷的刺骨,双脚有些冻的麻木,肖战抬脚换了刚才所站位置,面带笑颜
“何事?兄长无需见外,讲来便是”
面带羞涩,难以开口,肖琰左顾右盼,看四下无人,他上前靠近肖战,低头凑于肖战耳旁
“丞相府公子,我知你们向来走的近,二弟可否与兄长引荐一番?”
心头一紧,肖战忽的抬头,瞳孔放大,视线对上肖琰双目,半晌,他松下紧绷的身子,双目灵动一转
“兄长可是想跟云琪交的好友?如此的话,那我倒是乐意效劳!”
肖琰一听,面露喜悦,轻拍肖战肩头,双手揉着掌心搓了搓
“多谢二弟,那兄长就静候佳音了!那你且忙,我这就回去禀告母亲,画明日你会亲自送去”
看着肖琰远去的背影,肖战長舒一口气,白色雾气在空中沈腾,裹紧衣袍云袖,他转身往屋里走。
丫鬟已经重新点上了新碳,屋里一进门便是暖烘烘,肖战一边往洗手盆边走,一边脱了外袍卷起袖子
“都下去吧!”
打好水等肖战洗漱的丫鬟屈身行礼
“是,公子!”
简单洗漱完,肖战竖了发,一边用着下人送来的早膳,一边将书案上那副画缓缓打开。
画中,是群花呼应着一簇玉兰,下笔细腻有力,色彩斑斓,宛如百花盛开时那眼前实景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只想惊叹呼之欲出。
裱褙早已完成,只是挂轴做了一半。
这画原本是肖战给叶如玉准备的生辰礼,从春准备到冬,从幼苗到花蕾,从花蕾到花开,从花开到凋零,从凋零到收集花瓣。
整张画卷用上好的绢帛制作,在通过干花瓣加温水浸泡在晾干,在反复浸泡晾干重复三遍,在干透,压平,在作画,上色,扩展压平整,上章,提字,裱褙,装轴。
一步步,都是肖战亲力亲为作成。
耗时一年,他只想为母亲生辰送上一份礼而已。
可如今,这幅画却要被拱手相让,他不甘心。
他知肖琰早都不是正人君子,可他竟不知肖琰究竟是在何时盯上了陆云琪。
按照以往,如若肖琰提出这种请求,他就算断头都不可能答应,可如今,这幅画想要继续作为母亲生辰礼,那能救肖战的人只有陆云琪。
“来人!”
提笔写下一纸密信,装入一两指宽小盒中,肖战交给门外进来的小厮
“且去将这锦盒交给丞相府世子,速去速回!”
下人领命,行礼快速后退走出屋外。
收好笔墨纸砚,肖战将那画卷仔细收起,打开书案暗格,拿出里面已存放的一副置于一旁,在将那副百花争艳图放进。
——
日落黄昏
戌时
自昨日见过陆云琪,王一博便对其一直念念不忘,昨夜长安城又一次降下大雪,整座城中都是银装素裹,白雪覆盖。
今日早朝,父皇又提及他跟三皇兄婚事,朝堂之上,有公子女眷尚未出阁的官员大臣纷纷上前举荐,听的脑袋发晕,王一博一早晨都迷糊烦躁。
虽说已年方十九,可他竟一点都不着急,三皇兄比他还要年长两岁,婚事都未曾有眉目,他倒也不急,只讲缘分未到。
马车在街上行走,车轱辘压的街上白雪“咯吱——”作响。
“王爷,今日可还去的逸轩阁?”
马车外,沉稳有力的男人胯下一匹棕红色烈马,一身黑色束腰长袍,脚上长靴,腰间一把玄铁剑,发冠竖起长发,剑眉星目,一身正气。
揉上眉心,一身黑色蟒袍,腰间黄色玉带,墨绿环形玉佩,白色流苏,王一博起身扯过一旁鹤氅
“照旧,去!”
“哗——”墨色毛领的鹤氅披在身上,王一博长腿跨出马车,摆手示意车门之下弓着背跪着的下人
“无妨,日后若是在私访上街,可备上木凳即可”
踩背下车,王一博身为王爷,本该如此,可一向宽宏大量,体恤百姓疾苦的人又怎会狠下心来下脚踩踏。
吩咐人将马车驾入一旁巷子里,王一博便只带一随从进了逸轩阁。
“哎呦!您来了,两位爷里边儿请!”
小二弯着腰,赔上笑脸迎上来,高而拉长的声音
“二楼雅间两位……”
——
因白天爹娘看的紧,陆云琪在接到肖战密信的那刻就如坐针毡,本就是孩童般的天真性格,爱玩,爱闹,爱上街游玩。
从清早到夜幕星河,耗上一整天,想要偷摸溜出去的心越来越按耐不住,直到晚膳过后,他告知母亲今日身子不适,想早些歇息。
带了个贴身丫头跟小厮,偷偷溜出丞相府后门,钻进下人提前备好的马车里。
百里长街上,昨夜落的雪被来来往往的路人踩的瓷实,驾车走,马蹄不由得时不时打滑,陆云琪将窗帘掀起一条缝,猫着身子往外看。
从丞相府到肖府,半个时辰的路,今日因雪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到肖府在见到肖战时,陆云琪喜出望外,扑过去抓住肖战手臂
“肖哥哥,又见面了,今日密信,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宠溺似的轻拍陆云琪肩背,肖战拉着陆云琪坐下
“是是是,想你了”
相谈甚欢,临走时,肖战将陆云琪送到侧门,这座别苑除了自己与母亲,还有伺候的下人,平常也不会在来什么人,这倒也让肖战自由了不少。
晃了晃手中的画卷,陆云琪眉眼带笑,一边被下人扶上马车
“肖哥哥,谢谢你的画,你放心,娘亲那边我自会帮你办妥,快回去吧!外边冷!”
臂弯搭着那件狐裘长披,肖战眸眼含笑,轻点头朝陆云琪挥手
“好,路上小心!”
转角处,马蹄声渐行渐远,肖战呼了口气,看了眼臂弯那件长披,随手披在身上,带起风帽,入夜的冷的确刺骨。
可转身之际, 他一愣
“坏了,玉佩,云琪的玉佩忘还于他”
摸了摸袖中,肖战眉头紧锁,回身往转角赶,白色狐裘长披在黑夜里穿行,那层白色毛翎犹如狐仙落入人间。
街上,早已看不清马车的影子,肖战跑的急促,夜里的寒冷刮的脸颊麻木
“许是还未走远,应该来的及”
四下张望,肖战看向一旁一条隐蔽巷道,抄近路。
双手指尖抓上风帽,免被风刮掉,肖战一头扎进那一条偶有几盏灯笼挂起的巷子里。
“砰——”
额头撞上面前的物,肖战眼前泛起一阵眩晕,还未等他来得及看清,只得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跟一阵刺耳是利剑出鞘的声音
“什么人?竟敢如此以下犯上”
被惊的猛一下后退,肖战脚下竟一个踉跄,眼看要倒地,自己的腰却被一只大手拦腰扶起,那人身上是浓而不重的龙涎香味。
“言阙,住手!”
好熟悉,肖战曾闻到过,可他竟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何时何地闻到过这种香味。
还未等肖战反应过来,那人轻咳一声,呼吸间,是一股浓重的荷香玉的味道,是长安城有名的琼浆玉液。
“小心!”
那人声色低沉,带着些许冰冷。
忽的一下起身,肖战指尖拉好风帽,退两步朝人行礼
“多谢公子,在下还有要紧事,先告辞了!”
行过礼,肖战转身越过,脚步匆匆往前赶去。
身后,言阙收了剑插入鞘中,看了眼主子视线紧盯的方向
“王爷,您可是认得?”
右手掌心磨裟那块冰凉的玉,王一博嘴角笑意浮现,朝那人消失不见处久久观望
“那身长披,本王认得!”
言阙皱了皱眉,不明所以
“那人?王爷也可否认得?”
低头看清玉佩,仔细摸向那颗字,沿着边缘感受它的棱角,王一博仔细将玉收进腰间玉带里,走向马车
“云,陆丞相之子,改天随我去见,你自然就认得了”
翻身上马,言阙双腿夹上马腹
“起驾,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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