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打湿了窗棂,肖赞坠入一片混沌的梦境。
周遭是望不到边际的油菜花田,金浪翻涌着漫向天际,风里飘着甜腻的香。他站在田埂上,茫然四顾时,忽然看见元子攸站在不远处,穿着他从未见过的衣衫,笑得眉眼弯弯——那笑容太亮,像把淬了阳光的刀,劈开了这片金黄。
不等他走上前,视野里又闯进来个穿黄色裙子的女子。她背对着他,两条麻花辫垂在身后,裙摆随着风轻轻晃。肖赞心头一跳,正想开口,那女子猛地转过身来——
是魏云凡。
她穿着离去时那件鹅黄色襦裙,发间的珠钗在阳光下闪着光,就像他最后一次见她时的模样。“赞哥哥。”她笑着唤他,声音脆得像山涧的泉水。
肖赞浑身一颤,快步冲过去想抱住她,手臂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扑了个空,跌跪在花丛里,油菜花沾了满身。“云儿……你还在?”他抬头望着她,泪水糊了满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魏云凡的眼神软得像棉花,里面盛着化不开的心疼。“你过得好吗?”她问,泪水也跟着掉下来,砸在花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总担心你过得不好,又怕你过得太好,把我忘了。”
“不会忘!”肖赞死命摇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完整的话,“永远都不会……”
魏云凡笑了,笑容里带着点释然,又有点遗憾:“我只恨今生生在皇室,若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或许能真的做你妹妹,看你和兄长好好的……”她说着,身影忽然开始闪烁。
下一秒,鹅黄色的襦裙变成了现代的黄裙,珠钗消失了,两条麻花辫垂得笔直。眼前的人容貌未变,眼神却陌生又熟悉,带着点怯生生的兴奋。“你好,我叫……”她报出个肖赞从未听过的名字,声音发颤,眼里闪着泪光,“愿你日日欢愉。”
肖赞愣住了,眼眶里的泪还没干,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满心都是疑惑。
“你和他要好好的。”那女子又说,语气忽然变得恳切,“若是知己,便做灵魂相契的伯牙子期;若是别的……也别让世俗绊住了脚。”
话音刚落,油菜花田开始旋转,元子攸的笑容、魏云凡的脸、眼前这女子的身影,都像被风吹散的沙,一点点消失在混沌里。
“肖云!”肖赞伸出手去抓,却只捞到一把空气,“妹妹!别走——”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与魏云凡相处的画面碎掉:她第一次闯府时偷拿点心的狡黠,她趴在他肩头哭着说“你对我太好了”的委屈,她躺在玻璃棺里安详的睡颜……全都化作泡影,散了。
“呼——”
肖赞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中衣,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
他怔怔地坐着,过了好久,才缓缓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臂弯。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无尽的茫然和恐慌。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那两个容貌相同的女子,到底是谁?
为什么梦里的他和元子攸,会因为世俗眼光分道扬镳,甚至相看两厌?
那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像扎进肉里的刺,明明知道是梦,却真实得让他发疯。他好像看见自己站在高台上,看着元子攸被百官指责“宠信男臣”;好像听见百姓议论“肖丞相罔顾伦常”;好像感受到那种明明相爱,却只能隔着人群遥遥相望的痛……
可那不是他的记忆。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泪水。
是梦吗?
可那痛太真,那油菜花的香太真,魏云凡说“别把我忘了”时的眼神,太真了。
肖赞蜷缩在床榻上,望着窗棂上的晨光,第一次觉得,清醒比做梦,更让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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