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闷热逼仄的卫生间里，肖战站在洗手台前，双手猛地插入水中，捧起一掬凉水，近乎失态地胡乱拍在脸上。那刺骨的凉意瞬间袭来，好似一道电流，刺激着他逐渐涣散的理智慢慢回笼。
他双手撑在泛着冷光的玻璃洗手台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就那样对着一尘不染的水池，静默地伫立了好几分钟。而后，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那张脸，毫无血色，仿若被抽干了所有生气，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恰似一块被丢弃在阴暗角落、无人问津的腐朽木头，周身散发着压抑又沉闷的气息。
恰在此时，王一博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进他的脑海，与之相关的过往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再度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那些或欢笑、或争吵的画面，在他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忽闪忽现，每一幕都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尖上缓缓割划，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钻心的难受。
肖战烦躁地大力抓了把头发，妄图凭借头皮上传来的刺痛感，强行克制自己不去回想那些早已消逝在时光长河里的过往。良久，他才勉强稳住了如坠深渊般灰败的心绪。
他松开手，看着掌心里那几根被扯落的头发，手一扬，发丝轻飘飘地落在洗手池里。随着自动水流的涌动，头发打着旋儿，转瞬便滑进了下水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就那样冷漠地盯着，目光空洞，心里兀自想着，这场景，可不就像他和王一博吗？一旦错过，便再无可能，往昔的种种，都被岁月无情地吞噬，再难寻回一丝痕迹。
肖战知道，王一博大概早就将他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过往，在时光的冲刷下，早已消逝得荡然无存。如今看到王一博过得风生水起，他心里五味杂陈，却也只能自我安慰，这样便好。
陆听还在外面等着，肖战猛地回过神，没忘记自己今天到这儿来的目的。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看似爽朗开怀的笑容，竭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抬脚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卫生间。
陆听正焦急地在门外踱步，见肖战出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状态与之前判若两人，不禁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肖战，满脸担忧地提议道：“你真能行吗？要不我叫个车，先送你回去吧？”
肖战抬手拍开陆听伸过来的手，他身上酒气浓重，任谁一闻便知喝了不少，想必酒局已经开场好一会儿了。他扯着嘴角，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好得很，别瞎操心了。倒是你，把投资人丢在包厢里这么久，真没问题吗？”
“哎呦，还真是！”陆听这才如梦初醒，匆匆看了眼手表，忍不住惊呼出声，“这都十几分钟了，也不知道那群人在背后怎么编排我呢。”
肖战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失笑，提醒道：“还不走？”
陆听又细细打量了肖战几眼，见他精气神十足，便也不再纠结，赶忙拉着他往前走：“走走走，赶紧跟我过去。”
肖战默默跟在陆听身后，刻意保持着落后半步的距离，低垂的眼眸里，藏着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落寞。
陆听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回过头来，问道：“你跟王一博认识啊？”
肖战早料到陆听会有此一问，刚才在过道里，陆听说出王一博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以陆听的家境，认识王一博并不稀奇。王家身为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亨，王一博作为指定继承人，在商圈里自然是备受瞩目。陆听家境优渥，父母同样从商，两人相识，本就在情理之中。
肖战不想让别人知晓他和王一博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于是随口敷衍道：“见过一次。”
“我看他刚才怒气冲冲地拉着你，像是要揍你，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听到这话，肖战身形猛地一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王一博刚才那满脸怒容、毫不客气的模样。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地说：“算是吧。”
“不是吧，你怎么得罪他了？”陆听一下子急了，神色紧张地说道，“他这人脾气出了名的差，在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招惹。你得罪了他，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肖战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陆听说的王一博，和他记忆深处那个温柔爱笑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他嘴角浮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心里想着，难道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这么多？嘴上却说道：“只是一件小事，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小事？看你俩刚才那架势，他就差动手揍你了，还小事呢？”陆听满脸惊讶，拔高了声调，“要不是我叫你过来，你现在指不定被揍成什么样了。你是不知道，我当时都不敢看他，生怕被他盯上，还好他没真动手，把你给放了。”
肖战无奈地轻笑一声，解释道：“真没事儿，我就是走错包厢，打扰到他了。”
“走错包厢了？他那儿是609，我定的606，怎么会走错呢？”陆听满脸狐疑，话还没等肖战回答，又接着说道，“不过只是走错包厢倒还好，不算什么大事。你最近可得小心点，别撞到他跟前，过不了几天，他就该把这事儿忘了。”
肖战心里清楚包厢号出错的缘由，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两人一路交谈，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陆听定的包厢门口。
肖战抬头看着那个醒目的606包厢号，又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侧拐弯处的过道尽头。那里空荡荡的，一片寂静，王一博所在的包厢门已然紧闭，好似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过去彻底隔绝开来。
“进去之后，他们要是灌你酒，能推就推，千万别闷头喝啊。”
耳边传来陆听关切的嘱咐，肖战缓缓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掩下心底那股莫名涌起的失落情绪。
陆听伸手推开包厢门，刹那间，嘈杂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包厢里乌泱泱地围了一大桌人，全都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众人见陆听回来，顿时欢呼雀跃起来，纷纷涌上前，拉着他就往里面走。陆听还没来得及迈出几步，眼前就齐刷刷地堵过来好几杯酒。
看到这般场景，肖战瞬间明白了陆听叫他来的用意。
这些人和陆听年纪相仿，相处起来这般肆意随性，一看就是和陆听同一个圈子，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陆听能把他们约到这儿，他们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多少都会卖陆听一个面子，给公司投资，今天这场酒局，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陆听要做的，就是陪着这些人尽情闹腾，哄他们开心，如此一来，拉到的投资自然会更多。
可这么多人，一门心思地灌陆听酒，陆听一个人哪招架得住？肖战上大学时酒量就颇为出众，这几年跟着陆听应酬了不少场合，每次都没掉过链子。陆听叫他来，多半也是看中了他这出色的酒量。
陆听被几个人端着酒杯团团围住，他推拒了几次，见实在推脱不过，连忙拉过肖战，向众人介绍说肖战是他公司的合伙人。几句场面话，就把肖战的身份和身价抬高了好几倍。话音刚落，那些原本堵在陆听跟前的酒杯，有一半都纷纷转向，围到了肖战身前。
肖战心里清楚自己就是个来挡酒的“工具人”，可这些人日后铁定是公司的投资者，他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只能强颜欢笑，将递过来的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
陆听见他来者不拒，心里着急，暗地里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可肖战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注意到。
在场众人劝酒的重点对象依旧是陆听，没一会儿，陆听就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肖战。
肖战倒也尽职尽责，充分发挥了“工具人”应有的素养，凡是能挡下的酒，他都毫不犹豫地喝了；实在挡不下来的，他也想尽办法替陆听喝。如此这般，没过多久，他便感觉脑袋昏昏沉沉，醉意上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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