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场面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周玮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面前摆了一部电脑，虽然把人叫过来了，但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撑着下巴皱眉盯着屏幕。
越是这样安静的场面，越让贺存知感到慌张。
“你不用太紧张，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周玮不动声色地抬眼瞥了一下端坐在椅子里的人，于心不忍还是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
贺存知听到声音抬头看他，见顶头上司好像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只是看上去有点严肃，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我知道了。”
周玮安顿了一下人心之后就迅速把目光放回了自己的电脑上，好像是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情需要尽快处理一样。
贺存知安静了几分钟，觉得这古怪的氛围简直是让人有点呼吸不畅，他斟酌了一会儿，正准备说点什么，周玮猝不及防地开口了：“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
又来了，每一个领导都会问地话术。
贺存知咽了咽口水，放低音量小心地问：“是在处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周玮认可地点点头：“Planet你知道吧，就是楚双潇的所属公司。”
“他们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也没有跟我们对接，直接买通营销号放出了你们即将合作的信息。”
这么一长段话说完，像是往贺存知头上给了一记重锤，把他定在原地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周玮很满意他这个意外的表情，接着说：“包括让你们两个人提前进行微博互关，我们的本意也仅仅是为了掀起一些小波浪，对后续官宣合作也有好处。但Planet太过心急了，故意让营销号大肆宣传你们相互关注的事情，从而慢慢引导网友讨论出了关于双人杂志的机密。”
贺存知感觉自己灵光了这么多年的脑子在这个时候突然没办法正常运转了，他训练的这一个星期竟然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错过了这么多事情经过，怪不得在台上罕见地没有应对自如。
周玮合上电脑，叹了口气：“你来之前我刚跟对面的老总通了电话，他不承认是自己公司出的馊主意，一个劲儿的说是员工操作不当，不小心把事情泄露给了外人。”
贺存知忍不住在心里编排起这个素未谋面的老总。
简直是比猪还笨的做法，Planet不算大公司，之前的很多信息他也不清楚，但一直以来群众对这个公司的评价都不算好，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轻易跟这种小作坊扯上关系，结果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真是可惜了楚双潇那么一个好苗子被攥在了那种公司手里。
周玮见他出神，食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回神听我说。我刚刚在跟杂志社联系，跟他们说了大概的情况，我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好像是突然有了什么不详的预感，贺存知刚放下去不久的心再一次被提了起来。
“提前官宣，提前拍摄，提前放出成片。总之，就是把所有行程，全部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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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今天Aphasia只有见面会一个行程，并且为了犒劳他们前面一个星期努力练习没有休息的时间，接下来的四天都是休假，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周玮给他看了微博上的各种讨论帖，热度最高的一个话题就是“关于两人即将拍摄双人杂志的传言是否属实”。
这个话题就是一个核心，像一棵大树的主干部分，其他所有细枝末节的讨论都是一个个分支，营养来源都靠这个主干，一旦从根本上把问题解决了，切断营养供给，一切细碎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们能做的只有站出来提前确认信息，并且用两人的成品来打消网友们想要八卦的心理。
要是这个最主要的问题迟迟不解决，其他的问题就会瞬间生根发芽，最后的场面也许会非常难收场，一旦有心之人把舆论方向引导至双方公司金钱利益方面，无论是贺存知还是楚双潇，都会陷入一个非常为难的境界。
原定的下个月拍摄行程，硬生生被提到了下周，也就是两天休假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周玮开了一个线上会议，讨论出杂志拍摄官宣的最终文案之后，杂志社官号放出了确认信息，双方公司让两人同时转发原微博。
两个人的热搜词条并没有降下去，反倒是换了一个另外的含义：
#贺存知楚双潇 VIBE时尚杂志
1L:我去，第一次见回应这么快的。
2L:真要拍啊？我以为你们都是猜着玩的呢。
3L:那些说他们绝对不会合作的赶紧删评论吧，我都替你们觉得丢人。
4L：无所谓，不期待工业糖精。
5L回复4L：不期待就出去，不送。
6L:笑了，这不纯纯打脸吗？一开始就是你们这些人在散播传言说他们要合作，说不定人家公司内部都还没有确定下来，当时又还没有正式官宣，那个女粉丝就直接在见面会上贴脸开大，这让贺怎么回答？罪魁祸首倒是美美隐身了，把我们小贺跟楚老师推在风口浪尖上，也是六六六。
7L回复6L:特好笑，一群网友跟风骂，哑粉早已习惯。
......
进了宿舍楼电梯之后，贺存知没有再看手机，他现在心情有点复杂，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地睡一觉。
吴嘉加和韩智都暂时不住宿舍，说是要回家陪陪爸妈，申异琛则是坐了高铁去最近的C市参加他在外地的亲姐的婚礼，当贺存知回来的时候，只有小林秋生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你回来了。”他听到开门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玄关处，跟贺存知打了一个招呼。
贺存知嗯了一声，显然没什么精神，他本来想直接回房间瘫下的，但是看着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很昏暗的暖光灯，小林秋生一个人坐在那里对着电视发呆，看上去有点孤独。
贺存知有点不忍心，毕竟其他人都出去了，现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看什么？”贺存知拐了个弯，顺势在他身边坐下。
小林秋生没想到他竟然会坐在自己旁边，毕竟在这个小老外眼里，贺存知虽然性格很好，但有时候并不喜欢集体活动，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贺存知会更适合独处。
“哦......我在看日本电影。”他回答的时候，不知道电影的中文怎么说，直接用母语讲了一串贺存知听不懂的日文。
贺存知拿起小桌子上的遥控器，点了一下暂停，看清楚了名字之后重新给他点了继续播放。
“我听说过，但没看过，应该已经很多年了吧。”他随口问了一句。
小林秋生点点头：“这个电影我很喜欢，所以有空就会拿出来再看一遍。”
贺存知看着他问：“最近日本也有很多好的电视剧和电影，怎么不看新出的？”
小林秋生努力理解了一下他这句话之后，好像是有点失望地摇摇头：“我找不到资源，很多在中国都没办法看，而且风格也不是我喜欢的，所以我爱看旧电影。”
贺存知也没多说什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电视。
小林秋生看了他几眼，还是没忍住问：“你心情不好吗？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吗？”
贺存知没开口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小林秋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跟他说实话：“其实，今天下午我准备回宿舍的时候，在公司门口碰到楚老师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身边这人突然直起身子面对自己：“楚双潇吗？他为什么要来公司。”
“他说他白天正好在附近工作，结束了过来给你还衣服。”
贺存知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有看私人微信号，连忙从兜里把手机翻出来，从工作号切了回去，果然看见楚双潇在三个小时之前给自己发了微信。
[楚双潇：我现在在你们公司附近，外套洗干净了，你在的话麻烦出来拿一下可以吗？]
这条发送之后，又隔了十多分钟：
[楚双潇：抱歉，我得先走了，公司叫我回去处理一点事情，衣服下次还你。]
然后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
贺存知猛地站起身朝房间走，把小林秋生吓了一跳，紧接着就看见这位哥进房间之后顺带把门关上了。
他直接给楚双潇拨了一个语音通话过去。
窗外的天色已经基本暗沉了下来，手机里的默认铃声响了半分钟左右才被人接起来：“喂？”
听到楚双潇的声音，贺存知才发觉自己这通电话有多么冲动和突兀。
他吞咽了一下，才开口：“喂，我是贺存知。”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闭嘴了几秒钟，对方才发出了轻微的笑声，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来清亮的嗓音：“我知道你是小贺。”
贺存知愣了愣，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一眼屏幕，才想起来这是微信通话。
“打过来有什么事吗？”楚双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但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
显然贺存知也不知道自己莫名的去电是为了干什么。
难道是会担心这件事对楚双潇造成什么影响吗？他觉得不太可能。
但好像没有其他的理由来说明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都知道了吧？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楚双潇轻轻地嗯了一声，语调温柔得像是要飘到云端去，听得贺存知直发愣。
“我跟公司了解了，刚刚才到家，有点累，还没来得及跟你联系。”
“没事，所以我先来找你了。”贺存知说完后知后觉自己的语言是不是有点太过界了。
不过楚双潇显然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对不起啊，是我们的问题，还让你被人指着鼻子骂。”
“你接下来两天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顿饭吧。”
贺存知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在楚双潇的话语里面变得神志不清了，听到这最后一句才猛然反应过来：“不，不用你破费的，这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在隐隐期待着，好像潜意识非常愿意答应这场见面似的，甚至脑子里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幻想两人面对面坐在餐厅共进晚餐的样子了。
贺存知啊，你怎么会这样子，怎么这么没出息？
楚双潇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拒绝，笑了笑接着说：“没事，就吃个饭而已，况且我还得把衣服还你对不对？”
这个理由简直是无懈可击。
或者说是，贺存知就乐意以这样一个正当的理由赴约。
“那......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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