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场

十二月三日下午四点半，天色渐沉。

举办AKE典礼的场馆外围满了记者，从车辆停靠点到大门入口足足有将近百米长的红毯笔直铺在地上，两侧摆了一溜鲜艳的花束当作装饰，所有摄像机都精准聚焦随时待命。

不同于喧闹的场馆入口，对面僻静的马路边上停着几辆体型庞大、纯黑锃亮的商务车。

“啧，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韩智坐在最前面的副驾驶座，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不远处骇人的场面。

小林秋生坐在最后一排，简直是好奇得紧，小外国佬估计还没见过如此震撼的人数，整个人趴在窗户边使劲往外瞧，巴不得能把眼珠子挖出来黏在玻璃上看：“哪里哪里？我看不见啊！”

贺存知裹着一身厚重的卡其色羽绒服坐在他边上，戴着帽子盖住脸，跟个自闭的巨型面包胚一样闭着眼昏睡。他就有这晕车这老毛病，身旁激动的人还一直叽叽喳喳拱来拱去，闹得他胃里翻江倒海，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冲上了喉咙眼。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涌上来的恶心感重新咽回去。

“别动了，要我一会儿下车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晚饭吐出来看吗？”他深呼吸一口气，伸手将激动的小老外按回位置上坐好，顺便解开自己温暖的羽绒服拉链，转身从后面把装着西服的袋子拿出来准备换上。

车里声响不断，一时间变得闹腾了起来。

“嗯？到了吗？”申异琛悠悠转醒，下意识想抬手揉一下惺忪的睡眼，被一旁刚盯着窗外发完呆转过头来的吴嘉加及时拦住。

“别揉眼睛，快到了。”他提醒。

“哦哦。”申异琛反应了一会儿，然后乖乖把手放回去。他就是有这个记性不好的坏毛病，经常化完全妆之后忍不住上手挠挠脸上发痒的地方，几下就把完美无瑕的底妆给蹭花了，把从出道开始就跟团半年的化妆师气得半死，上场前一分钟还追在他后面拍粉底补眼影，动作飞快的同时嘴里还不忘训话。简直是状况百出，屡教不改，手总会有它自己的想法，无奈之下只好让吴嘉加在身旁时刻提醒。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熏得所有人都晕乎乎的，司机师傅眼看着快到目的地了，把空调关掉，将所有车窗都降下来，让他们醒一下精神。

早早就有蹲守在道边的粉丝，一见他们的车来了，立马举着小牌站起来挥，各式各样的应援牌混在一起，乍一看像一丛花儿似的。

“哥哥们加油！今晚好好表现哦！”

“小韩同学！我要拍照了！你摆个pose！”

“我爱你们！我爱你吴嘉加！”

“aki！看看妈妈吧！”

“啊啊啊小申好可爱没睡醒的乖宝宝呜呜呜。”

“嘉加和异琛一起比个心嘛我想看！”

小林秋生边挥手边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叮嘱：“注意安全哦，不要在车多的地方待太久，很危险哦！”

申异琛戳了戳吴嘉加的肩，两人会意之后靠在一起，两颗脑袋并排挤在一个车窗，听话地一人比了半边心形拼在一起，申异琛鬼点子多，脑袋一歪就靠在了吴嘉加的肩上，一瞬间粉丝群众就跟火开大了炸锅一样尖叫起来。

“呜呜呜呜呜申小狗……好可爱啊！！”

“贺存知呢？又晕车啦？”不知道是哪个大嗓门吼了一句，所有人同时爆发出非常张狂的笑声，小林秋生没听懂，伸手拍了拍在一边晕得半死不活的贺存知。

“我听到她们在叫你。”他指了指窗外的粉丝们。

贺存知忍着一身不适，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往窗边靠，小林秋生一边让开位置一边扶着他半边胳膊，以防这位又高又结实的大哥突然卸力压下来重量给自己一个暴击。

“啊啊啊啊！老公你终于露面了！”外面的人们在贺存知的脸出现的那瞬间，声音猛地拔高了一个度。

“宝宝！”

“一看就是晕车了，小贺你好惨哈哈哈哈！”

贺存知眯着眼睛纵容地听了一会儿，对着外面摆摆手，笑了笑：“没事，小问题，今晚的舞台保证和以前一样帅。”

“好好好，老公你说话算话。”

“你说的哈，我都录下来了，今晚不帅我就在网上曝光你。”

贺存知非常酷地给了一个肯定的手势，然后缩回了座位上。

虽然粉丝们一个比一个激动，但都特别听话地站在栅栏外面，车道畅通无阻，即使司机师傅刻意放慢了速度给成员们一些互动时间，却也只尽量逗留了几分钟，在通过路道之后，车窗缓缓上升，继续朝着场馆开去。

“今晚结束之后要开直播，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半的样子，大概要半个小时左右，零点过后要录采访。”韩智照着手机上的通知一个一个念出来。

申异琛整个人瘫在靠背上，唉声叹气：“凌晨还要录采访，哪家工作室这么会坑人啊！”

吴嘉加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没事，你直播的时候好好表现就行，后面采访的时候我们几个多说点。”

申异琛一直都是队里开心果的存在，路人缘特别好，大家都最喜欢逗他，他也乐此不疲地跟成员们以及粉丝斗智斗勇，经常在无意间创造出一些好笑的名场面，被老粉剪成视频挂在团体超话置顶里，给新入坑的粉丝当科普素材。

贺存知继续闭嘴，坐在后面听他们唠叨。

小林秋生好奇地探出脑袋挤在第二排两个座位中间：“直播的时候我们可以吃点东西吗？我真的好饿。”

申异琛附和道：“对对，我也是，晚上又吃的草料，好饿，根本不顶饱，感觉上台跳个舞回来就能倒下了，”

韩智摇摇头：“肯定会放一些小零食什么的给我们，但要是想吃好的那不可能。”

车内一阵沉默后，又是整齐地叹气。

吴嘉加看着几个人都东倒西歪地焉着，想了想，提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条件：“大家今晚好好干，都打起点精神，争取有个好表现，晚上工作结束之后回宿舍我偷偷给你们点外卖吃。”

“好耶！嘉哥最好了！”申异琛头上耷拉着的两只隐形小狗耳朵都立马竖了起来，整个人一下扑在吴嘉加身上，吧唧一口亲在了他鬓角。

“呸呸呸，一股发胶味，好苦！”

韩智全程都眯着眼睛听，这会儿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声音幽幽地从前排传出来：“你俩这波互动要是让外面的粉丝看见了，今晚cp超话就得翻天。”

申异琛疑惑：“什么东西？”

吴嘉加解释：“就是很多人把我跟你当情侣。”

申异琛惊喜：“还有这好事？”

吴嘉加无语：“......”

小林秋生虽然有点听不懂，但是从零零散散能够理解的词语里面大概拼凑出了一套翻译，兴奋道：“很多人喜欢看嘉哥和小申谈恋爱吗？”

在一旁抱臂假寐的贺存知终于忍不住了，哼哼笑了两声，抬手揉了一把小林秋生的脑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特别幽默？”

吴嘉加决定不搭理这群无法交流的队友。

车子稳稳停在了红毯边，一旁的两位保镖上前拉开车门，所有闪光灯立马对准即将下车的新人男团Aphasia。

摄像机咔擦咔擦响个不停，记者们人手一台手持，全都聚精会神放大准备拍成员们的面部特写。

韩智首先下车，带着得体的微笑朝四周挥了挥手，等其他人都紧跟着下来之后，五位成员按照排名顺序站成一排，一起对着正前方鞠躬。

他们都接受过专业训练，普通人要是以他们现在的视角看面前这样的阵仗，估计会紧张得路都不会走了。

白色的灯光直直对着他们，闪动的频率非常高，像放大了几十倍的手电筒一样刺眼，但是此时他们都非常从容淡定地站在原地等待工作人员的拍摄，朝各个方向微笑致意。等了几秒，又一起鞠躬致谢之后，顺着红毯往场馆大门走过去。

一路上都有粉丝和记者的声音混在一起，他们现在就是所有人的关注点，不能出一点漏洞，但凡被捕捉到了任何细微的问题，都会被媒体无限放大扔在网络上被议论。

吵嚷的声音被隔绝在身后的玻璃门外，他们被门口的接待人员带着往内场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行和前辈，五个人瞬间化身成没有感情的问好机器。

进了休息室之后，所有人终于放松下来，申异琛跑过去抱住早就等在此处的经纪人王哥：“哥，我好饿！”

王哥薅了一把他顺滑的棕发：“忍忍，等今晚过了就能恢复正常饮食了。”

小林秋生在小沙发上坐下，夸张地抚着自己的胸口说：“刚刚那段路走得我快累坏了，我感觉我总决赛公布排名那晚都没今天这么紧张。”

贺存知精准接梗：“我也是，我感觉下车了更晕得想吐，看来我不是晕车，应该是晕人。”

小林秋生：“晕人是什么意思？”

韩智开玩笑接梗：“就是晕你的意思。”

小林秋生满脸惊恐：“贺哥你为什么要晕我！”

贺存知：“......你别听他瞎说。”

王哥拍了拍手招呼道：“过来拿姓名牌，马上过去彩排，回来之后补妆就要进场了！”

穿上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几个人一起往外面走，申异琛掉在最后面不服气地说：“为什么小林的姓名牌写的是aki，我们的就是中文名！不行，我以后一定要取一个特别洋气的艺名。”

贺存知：“啥年代了还母语羞耻。”

小林秋生特别单纯：“可是我的名字就叫aki啊！”

吴嘉加：“小贺其实是最洋气的吧？精通三国语言。”

韩智：“拽几句我听听？”

贺存知：“滚滚滚我都快忘完了。”

申异琛：“哟哥你还害羞起来了？”

“我才没有！”

一行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舞台侧边，上一组女团刚彩排完下来，个个都是满头大汗，看到他们便打了个招呼。

“累死我了，站在上面是真的会腿软，台下至少能坐一万个人了。”一位扎着高马尾颅顶圆润优越的高个子女生边喘着粗气边抱怨。

小林秋生悄咪咪凑近申异琛：“上面很吓人吗？”

申异琛：“一点都不吓人。”

小林秋生：“你怎么知道？”

申异琛：“我猜的。”

果然，站上去之后，那震撼程度甚至已经远超过门口的红毯路了。

国内的偶像团体其实并没有很多展示的机会，即使Aphasia已经出道半年，见过大大小小各种场面，都在此刻脚下这个舞台面前都不值一提。

舞台高度无法用肉眼测量，四周围满了不同型号不同机位的摄像头，台面面积已经是他们练习室两倍大还有余，虽然之前来现场熟悉过环境，但仅仅只是远观都足以让人觉得惊讶，更别说现在正站在上面，开场之后还会被成千上万位观众以及坐在前排的艺人注视着表演自己的曲目。

台上很多地方都用黄色的胶带贴了站位标，舞台中央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十字形，每次轮到c位的成员都需要精准地站在这个位置上才不会导致整体偏台。

Aphasia的专业素养很高，热身之后仅仅只花了几分钟就把在练习室里排好的走位等比放大在这个舞台上，举着对讲机的导演蹲在舞台边缘给他们抠站位，一遍动作顺下来已经差不多完全适应好了，紧接着就合音乐顺了一遍，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很满意，一共只排了三遍就过关了。

虽然只是小幅度地跟跳，但《Follow me》这首歌舞蹈强度实在大，很多地板动作和卡点震感，连跳了三遍还是消耗了不少体力。

王哥呵哧呵哧提着一口袋的葡萄糖水过来，另一只手上还搭着几条毛巾，等着他们从台上下来了就赶紧分到每个人手里。

“别喝太多，一会儿老想上厕所，上台了跳着还会肚子痛。”看着大家都猛灌着水，他连忙提醒。

回到休息室，所有人都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气喘吁吁，几个小助理举着风扇开最小档在一边给他们吹汗。

“没事，我们自己来。”吴嘉加从女生手里接过风扇，其他四个人也各自手拿一个，仰着头把风速调大了一些。

申异琛把小风扇对着自己的嘴吹得哇哇乱叫，小林秋生在一旁呵呵笑：“你为什么要对着嘴巴吹？”

贺存知插嘴：“对着嘴巴吹一会儿肚子里灌气了容易放屁。”

申异琛手握拳锤了他一下：“你好恶心！”

贺存知小拇指勾着嘴角做了个鬼脸：“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