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泡沫

肖战的画笔始终落不到最后那一笔。

橘粉色的大海闪烁着晶碎的光。

他有些烦躁的看向窗外，骤风夹杂着急雨拍打在窗户上。

噼里啪啦作响。

耳边有呜咽的风声，风卷过窗外的大树，枝桠在风中狂舞。

肖战伸手打开了窗户的一道缝，立马就有雨水挟风而入，灌满了整间屋子。

工作室里的纸张被风吹乱，散落了一地。

他回头看了看，有转身往外面望了过去。

漆黑的雨夜，扑面而来的水汽让他的内心有了片刻清明。

他没有关上窗户，也没有捡起地上的纸张。

他坐回来画架跟前，拿起来笔，在笔尖上挑了一点灰紫色然后沾了绿色画到了那个破了的泡沫上。

肖战盯着那个泡沫良久，终于满意地放下了画笔。

那是他梦幻中见过的泡沫。

他画了无数的大海，却从未真的见过大海。

肖战没有收拾一地的狼藉，关了灯，出了工作室。

雨夜，不远处的路灯下寥寥几人，行色匆匆。

他把衣领拉得更高，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衣领。

肖战有点瑟缩地打开了雨伞，走进了茫茫雨夜。

耳边的风声更大了，他的裤子已经湿到了膝盖处，肖战努力撑着伞，顶风艰难往家走去。

突然！

从一旁冲出来一个人，拦腰将他扑倒在地上！

两个人双双跌入积水中，冰冷的雨水瞬间就顺着衣领灌进了他的衣服。

与此同时，只听轰隆一声！

头顶上的广告牌砸在了他刚走到的地方，摔得粉碎，玻璃碎渣四溅！

刚才扑倒他的人忙转身又将他护在了身下。

肖战惊魂未定，雨水沾湿整个身体。

护在他身上的人缓缓抬起了头，雨水顺着那人额前的碎发滴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少年人的模样，眉眼清冽，皮肤极白。

肖战对上那人冷冽的双眼，有一瞬的晃神。

"刚刚，谢谢你。"肖战平复了一下心神，抹了脸上的雨水，声音还有些抖。

王一博没有说话，放开了互住肖战的胳膊，慢慢站了起来。

他向还在地上躺着的肖战伸出了手，雨水顺着指尖滴落，像一串细碎的珍珠。

肖战握住了王一博的手，还没使劲，手便滑脱了，他又跌回了地上。

王一博并没有握住肖战的手。

王一博赶紧弯下身再次伸出手。

肖战已经湿透了，他感激地冲着王一博笑了笑，然后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谢你，刚才要不是你，我肯定被那个广告牌砸到了。"肖战捡起了一旁的雨伞。

王一博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肖战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到了少年白皙的脖颈上流下了一道鲜红的血迹，血迹斑驳，洇红他微敞的领口，被雨水又冲散了。

"你受伤了！"肖战轻呼一声，凑上去仔细看了看。

没想到少年的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刚才飞溅过来的玻璃划烂了，后背上好几个细细的伤口，冒着血珠。

肖战不由得心中一阵愧疚："我家就在跟前，我带你回家检查一下好不好？"

王一博看着肖战的眼睛点了点头。

肖战撑起了伞，才看到这个少年居然是赤足，脚上也布满了细细密密的伤口。

他不禁皱眉："你怎么连鞋都没穿？"

王一博摇了摇头，脚趾微微蜷缩了一下，他看着肖战还是没有说话。

肖战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年应该不会说话。

肖战叹口气，脱掉了自己外套，扯掉了两个袖子，套在了王一博脚上。

袖子有些长，像是两个长长的鱼尾。

王一博青白的面颊微微舒展，看上去有些开心，踢了踢脚，水不小心溅到了肖战的脸上，袖子也被甩掉了。

肖战一脸不解地看向王一博，只见少年刚才清冽的面庞上铺满了笑容。

他不由得心里微微惋惜道："长这么好看的脸，居然不会说话，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

他重新把袖子套在了王一博的脚上，打了个结，保证不会掉下来，才站起来看着王一博说："这样就不会再受伤了，不要踢了，我们回家，我给你找双鞋子。"

肖战撑着伞降两个人护在伞后，往前走去。

少年眉眼长得极好，轮廓线条斧刻刀凿一般干净利落。

只有因为冷而微微发白的嘴唇弯成温柔的弧线，看上去有些幼态。

他的胳膊紧紧挨着肖战的胳膊，身上细滑的布料被雨水打湿透也不觉发硬发僵。

肖战心中有些疑惑，这种布料绝不是普通的丝绸。

王一博跟着肖战来到了家门口。

肖战打开了门，从里面拿出了两双拖鞋道："换上吧。"

王一博看着肖战一动不动。

肖战愣了一下，看着王一博说："你该不会连鞋都不会换吧？"

肖战叹口气，脱掉了自己的鞋和袜子，穿上了拖鞋，正准备弯腰帮他换拖鞋。

只见王一博一个脚一甩，把脚上的袖子甩了进去，穿上了拖鞋。

衣袖带着水，啪唧掉在了肖战家里的木地板上。

水渍甩了一地，污水从布料上缓缓洇开来。

王一博一脸得意看着肖战，仿佛在炫耀自己做的很好。

肖战欲哭无泪，他都没敢进门，从玄关处拿的拖鞋，没想王一博直接把带着淤泥的袖子直接甩进了他的客厅。

想想眼前这个脑子不太好的小帅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肖战忍了忍，笑着看向他说："可以进去了。"

王一博看着肖战的脸色，意识到自己可能做的错了，没有动，满眼的歉意。

肖战被王一博无辜的眼神弄得心里有些发软，他叹口气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事，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王一博瞬间笑着往前跃了一下。

嗵！一声摔到地上！

他刚才太激动了，都忘了怎么走路了。

肖战赶紧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王一博咧着嘴笑，露出白白的牙齿，他摇头，用额头蹭了蹭肖战的手掌。

肖战哭笑不得，拉着人走进了浴室，拿了个毛巾递了过去："拿着，把雨水擦一擦。"

王一博伸出了手，肖战把毛巾放在了他的手上。

肖战转身去拿药箱，却看到刚才已经放在王一博手上的毛巾已经掉在地上。

"毛巾捡起来。"肖战说。

王一博看着肖战的脸，想了想，弯下身用两只手把毛巾捧了起来。

肖战扶额，这傻孩子居然连东西都不太会捡。

肖战拿过了王一博手里的毛巾，看着王一博的眼睛说："看着。"

王一博看着肖战伸出一只手，他刚想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只见肖战啪一下拍开了他的手："手是可以拿东西的。"

说完，他将自己的手指张开再卷缩在张开，然后把毛巾放进手里，握住了。

王一博看明白了，伸出了自己的手，依样做了一遍，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他尝试着把肖战手里的毛巾拿了过来。

毛巾握到手里，王一博在空中挥了几下，毛巾居然没有掉！

他看着肖战，鼓起嘴巴发出了"啵！"的一声，然后笑了。

肖战哭笑不得，冲他树了个大拇指："很好，用毛巾擦一擦，我去给你拿碘伏。"

王一博把毛巾放到了脸跟前，然后开始胡乱拨弄，甩头发。

肖战回到卫生间的时候看到王一博已经脱掉了自己所有的衣服，赤裸裸站在那里。

肖战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又被少年绝美的身体惊到。

作为一名服装设计师，他从未见过如此完美比例的身体，每一处都像是被精心雕刻过，阔肩细腰，双腿修长笔直，匀称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清爽劲拔。

肖战不禁吞了吞口水，半天才忽然红了脸尴尬道："你怎么全脱了？"

王一博不解看了看肖战，又看了看脚下的衣服，然后弯下身捡了起来，准备再套上。

肖战赶紧制止了王一博："算了，脱了就脱了，我给你放水，你洗个澡，一会儿给你拿件我的睡衣。"

他走到浴缸边上，打开水龙头。

"刚在外面太冷了，泡个热水澡，不然容易感冒。"肖战说："我也去洗一下，一会儿过来给你抹药。"

肖战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拉着王一博说："你进去，我跟你说怎么洗。"

王一博乖乖走进了浴缸，水先是没过了他的脚，然后一点一点到小腿，膝盖，一直到了胸前。

水波纹随着王一博细微的动作一点一点荡漾，印在了王一博的瞳仁里，波澜微起。

肖战关掉了水，把一瓶沐浴液放在了王一博的手里："会用吗？"

王一博点点头。

肖战笑了笑："小心背上别沾水，我一会儿就来。"

门关上了，肖战走到了客厅，地上那两节袖子还扔在那里。

他有点恍惚朝浴室看了看，里面有水声哗哗。

诺大的房子里，第一次迎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