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它身上的肉迅速分裂，化成一坨又一坨的肉块，有手有脚，也有一只瘆人的眼珠子。

“各位注意防守，它的拳头有毒，会腐蚀肉体！”秋惜时话音刚落，雾中传来闷哼声和尖叫声，也不知是谁受了伤。

雾气越来越浓郁，而声音也越来越小。

秋惜时突然想起，阿诞乐祀还有个技能是【幻梦】，能让玩家进入他的幻境。

“小心，它会制造幻境，不要相信所看见的！”周围的场景变换，秋惜时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幻境。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是因为此技能只有多人组队时才会触发。她刷副本都是单通，根本没将组队触发条件放在眼里，没想到现在因为她的疏忽，导致原本定好的计划被打乱。

如果有人陷入幻境到了时间仍未出来，系统会将玩家强制被传送出副本。那就意味着失败，一个人失败会连累整个队伍，整个队伍都必须重开一把。

还好，聊天频道能说话。

opal：【我们陷入了幻境，不要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恋春秋：【怎么不提前说，不会是想多圈钱吧？想着我们多死几次你多收几次的钱，没想到全国第二这么黑心。】

冬语：【春，别这么说。我提前去了解过副本规则，单通不会触发幻境的，大佬一般都是单刷副本，这种规则一般都不会放在眼里的。而且，是人都会犯错的，大佬也不是故意的。】

恋春秋：【谁知道不是故意的呢，要我看就是想多圈钱。】

秋惜时脸色不太好，这的确是她的问题。她最近才将带打等级提升到150级以下。这是她第一次带人打100级以上副本，再加上现实有很多事情缠着她，她还来得及重新看规则。

opal：【抱歉，我的问题，这一层我免费带打。大家先从幻境出去，要是超时没有出去会被强制传送出副本。】

秋惜时不想因为小问题浪费时间，委曲求全是最好的选择。

塔菲：【我出来了，你们快点，还有三十分钟。】

king：【我也出来了。】

秋惜时关掉聊天界面，深吸一口气朝着雾气最深处走去。

四周静谧无声，她没有经历过，看着king和塔菲那么容易，她也以为环境没有什么，直到穿过浓雾。

眼前一片腥红。

“……”望着眼前的景象，秋惜时嗫嚅着说不出话。

村子里的人拼命奔跑，与她擦肩而过。不远处的榕树下，她的父亲疯了似的拿着菜刀砍向她的母亲。

就在刀离她母亲还有几厘米时，处于本能，她呐喊：“不要！”她的声音与另一道稚气的童音重叠。

秋惜时怔愣，左手旁没她腰高的小孩不正是她吗？

或者说，是小时候的她。

小小的、倔强的身影奔向父亲，试图夺走他手上的菜刀。

孩童与成年人的力量是存在差距的，秋惜时是在那时明白的。一切就如记忆中那样，小小的自己被甩出去，被赶来的舅妈抱走，浑身上下都痛着，在舅妈怀中，眼睁睁看着母亲死亡。

秋惜时浑身颤抖，胃里翻江倒海。十余年了，她一直不愿意提起，刻意不去想，没想到啊没想到……

“不愧是幻境，最痛苦的记忆也重现了。”

秋惜时心如刀割，她捂着心脏，感受心脏剧烈跳动，似乎下一秒心脏就会爆开。

她承受不住了。要退出游戏，调整状态。

【玩家“opal”是否确认强制退出游戏？注：强制退出会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

【是。】

【玩家“opal”强制退出副本地狱血色142级，系统判定为失败。】

秋惜时嘴角溢出鲜血，她摘下头盔，跑到卫生间呕吐个尽兴。

抬头凝视镜子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她冷笑，一拳揍在镜子中自己的脸上。

“你真恶心。”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算是把前天吃进胃里的都吐了出来。直到没什么可吐后，她扶着墙跌跌撞撞从卫生间走出。

打开手机她将手里的五百块钱转给刃色修。

——生病了，抱歉。

随后，秋惜时倒了杯温水，一杯下肚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她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目光注视楼下咖啡店，思绪很难集中。她觉得她这几天真是倒霉，或许未来几天说不定会更倒霉。

“无趣的我。”秋惜时掐灭烟，她还是抽不惯烟，对于坏情绪，她的处理方法是吹风。

此时落日紧挨地平线，湖水波光粼粼，她趴在围栏上盯着水里正在游动的天鹅。

思绪混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没想到儿时的痛苦会再次席卷她的人生。她觉得她应该做些什么，最好可以忘掉这些事。

她抬头仰望橙黄色的天空，质问自己：“我现在能做什么？”

想不出来。

她烦躁的揉脑袋，开始陷入深深地自责与痛楚中。

“下雨了！”公园里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

天空下起倾盆大雨。

众人都散开，留下秋惜时一人。

前方是未落下的太阳，头顶是豆大又密集的雨。像她的人生一样，悲催又不得不向上。

她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手机，只给自己留了一支烟、一个打火机、一把钥匙。

她玩弄着打火机，欣赏火焰燃烧又被雨水熄灭。随后，突然想起什么，急匆匆往小区走去。不远处，卖苹果的阿姨又开始摆摊。

秋惜时停下脚步，裹紧身上外套，在五米远的位置注视那位阿姨。由于目光过于灼热，阿姨发现了秋惜时，表情像见鬼一样，想逃，但看了眼框里的苹果又坐下了。

于是，破旧的小区门口旁有两个人淋雨，秋惜时站着，她坐着。雨水打湿她们的衣服。

秋惜时毫不在意，顶多发一场烧。

最终，阿姨坚持不住了，抱着苹果就跑，路过秋惜时身边，她恶狠狠地瞪了眼。

“阿姨，路上小心。”秋惜时阴森森开口，嘴角噙着笑。

阿姨嘴角抽搐，觉得她是一个疯子。

暗骂几声离开了。

等回到家，秋惜时身上已经全湿透，她去洗了澡换上自己的睡衣。

虽然她不在意会不会发烧，但流程是必要的。她为自己了冲泡一杯感冒灵冲剂。

微信上，刃色修回了她的消息。

——大佬身体要紧。

刃色修没有收下秋惜时转来的钱，反而退还了。

——大佬辛苦你了，我的朋友脾气有点不好，说话有点冲，这些就当我替那个朋友道歉。

既然刃色修都这么说，那秋惜时没意见。

退出与刃色修的聊天界面，发现法曼文发了十多条消息。

——怎么强制退出游戏了？

——你身体没事吧？

——刃色修终止了副本，他们内部闹了矛盾。

——塔菲跑的真快，话音刚落他就下线了。

——你还好吗？怎么不理我？

——喂！不会是把我屏蔽了吧？

——回我啊，急死个人了。

——[视频通话]未接通。

——真把我屏蔽了啊？

……

秋惜时盯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明明受伤的是我，为什么这家伙却比我还要着急呢？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情实意呢？”

秋惜时回了三个字。

——我没事。

像是一直守在屏幕前，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回信。

——真的？别骗我。

——没有。

——骗我是小狗。

秋惜时瞬间起了玩心。

——汪。

对方久久不说话，头顶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没意思。”见对方许久不发消息，秋惜时觉得困乏，便放下手机回到房间睡去。

……

无尽的光明下，她静静注视眼前的一切，无边无际的芦苇随风飘荡，刮过她的脸。她艰难行走其中，空灵的声音告诉她：你想要的，就在前方。

她拨开厚重的芦苇往前奔走，不远处，她看见了。

她想要的近在咫尺。

……

早上八点，秋惜时从睡梦中醒来，扶着额头还未回过神。光线透过窗帘，漆黑的房间有了点光亮。

秋惜时努力回想着梦中所发生的一切，“最后的身影，是法曼文吗？”她不可置信，“我竟然会梦见她。”

她嘴角上扬回味那句“你想要的，就在前方”。她梦中的前方是阳光下看不清脸的法曼文。会是法曼文吗？怎么可能。

她伸手摸索手机，看见法曼文的消息，只有一条，是十一点那会发的，只有简单的“喵”字。那时候她已经进入梦乡了。

“神经……”她有种被气笑的无奈。这是什么猫狗大会吗？

今天她不打算上游戏，最近有些疲惫，她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再加上最近的天气忽晴忽雨，她有点感冒。

她喝下药，坐在窗户前发呆。

与她而言，独处会使她大脑更清醒，会在一瞬间想明白过去所困扰她的。

手机响了又响。

看来今天注定无法安静。

法曼文给她发了许多消息，都是一些有的没的。

法曼文出门给她说一下，回家给她说一下，连买了什么也给她说一下。

——买排骨是要为我煲汤吗？

秋惜时故意逗她。

——是为我宝贝煲汤。

也不知法曼文这句话的宝贝指的是谁，秋惜时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秋惜时问了自己三个问题：她宝贝是谁？秋惜时你很在意她？成年人做事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别因为一时好感上头欺骗自己，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