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酒精

书名:博君一肖:格拉斯玫瑰
作者:烧椒盖饭

北土城的滑板大赛完美收官,举办比赛的宣传目的圆满达成,全城的板仔都知道了,Waves开了家新店,里面不光卖滑板,还有两千多平的场地,其中将近一千平是碗池,全北京有碗池的场地一只手就数完了,而Waves的新碗池是这些里面最大的。

除此之外,滑板圈儿还出了一号新人,来势汹汹,正是Waves的王一博。陈翔作为Waves的主理人,实在是春风得意。

陈翔盘算,王一博现在不到17,照这路子练下去,将来估计大有可为,Waves早晚放不下他。他没打算扣着王一博不放,一方面他自己也爱这项事业,自然也惜才,另一方面假如将来王一博成名,那也是从Waves走出去的,他陈翔脸上有光。

大赛的第二天,北土城和香饵胡同都正常营业,下午陈翔打电话让王一博那边早点打烊,来一趟北土城新场馆。

王一博一到店里,陈翔就扔过来一套护具。

“一博来啦!跟我下碗池!”

他那几个朋友也在,就是王一博刚来北京那个晚上,为着三百块钱连夜打车送回家的那三个醉鬼。

他没打招呼,直接穿戴好,一踩滑板下去了,三米多的碗池,下去就是一跤。

到底还是身体敏捷,王一博打了个滚就站了起来,滑板还在池低来回摆荡。陈翔有个头发朝天的朋友,专门从上面滑下来,想拉王一博一把,但他过来时王一博已经转过身追自己的滑板去了。

“摔了正常,以前没下过碗池吧?”陈翔那个朋友说。

“今天第一次!”王一博语气里透着兴奋。

陈翔和另一个朋友也滑过来,“一博,上次他们几个醉成傻逼了,这回给你好好介绍,这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这是东子。”陈翔拍拍旁边的人,“你旁边那个头发倒立的是徐放,上面那个发福的是老乔。”

王一博分别跟这几位扬扬下巴致意,说了句我叫王一博,就又开始练习了,这个圈子的人用不着那么些罗里吧嗦的话,大家先用板子交流,脚下对路再进一步聊天儿。

他又滑了一会儿,摔了几次之后顺当多了。碗池的玩法比看起来要难,因为弧形是对称的,所以对倒滑的要求特别高,所有的反脚动作要跟正脚一样厉害才行。王一博刚刚玩了十分钟,根本不用人提点,就已经自己开始有针对性的练习了。半小时后,刚刚练的两个简单动作小有成效,他露出笑脸儿,用手背擦擦脑门的汗,心有所动。

他喜欢这个场地。

玩了一个多小时,陈翔叫王一博跟他们哥们儿几个一起吃饭,老乔说早订好了,旁边的快乐小羊,一人一个锅,哥儿几个今儿必须喝点儿白的。东子拍了拍他那微微凸显的啤酒肚,我们几个喝点儿可以,你丫看看就行,实在馋了嘬口汽水儿,别跟我们瞎凑热闹,老乔骂骂咧咧瞪他。

王一博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陈翔勾着肩往火锅店走了。

跟几个比他年长的北京大老爷们儿一起吃饭,王一博这还是第一次。这几位要多贫有多贫,一个比一个嘴贱,互相轮番儿地挤兑,他边吃羊肉边被逗得直乐,跟听相声似的,不停地笑。饭桌上他不说话,全靠端杯时融入集体,哥儿几个也没说非要见底儿,王一博却一口一个,即使是小盅,也没少喝。

酒过三旬,几位不知道谁先开始的,说起上学时候的事儿了,一个个开始走心,王一博对校园生活毫无感情,听得没趣儿,眼珠子来来回回地扫,看到上次跟Sean一起来这家吃饭时的位置,才想起来这会儿Waves大门紧闭,如果Sean回去了,恐怕要蹲台阶了。

他看了几次手机,有些想走,但又不好意思先走,只盼着几位早点儿到位早点儿回家,见玻璃瓶儿里晃晃悠悠还有半瓶,不由分说,又把五只酒杯满上,这时候也不腼腆了,人也会叫了,谁说他年纪小不懂酒桌上的事儿了。

“翔哥,东子哥,徐放哥,老乔哥,我敬你们一个。”

徐放把老乔面前那杯端到自己面前来,“老乔这杯我帮他喝啊,他现在有点不太灵了。”

话一出口老乔便不高兴,“你丫会不会说话,怎么我就不灵了,这杯我还真就喝了。”说话就把酒盅给端回来了。

其余两人见老乔较真儿,纷纷批评徐放不会说话,徐放也不乐意,他勾住老乔的肩膀低着头,还要继续絮叨。

“老乔我跟你说,你现在不能滑了,但在我们心中你永远是这个的,”徐放举了举大拇指,“痛风这个事儿吧,虽说真挺点儿背的,但你还真得认真对待,不能因为这个,咱就消沉了,对不对。”

“我他妈没消沉,我他妈好着呢。”老乔眉毛拧在一起,明显就是不好。

陈翔和东子又顺着徐放说了好几轮,老乔脸色才好了些。

“来,一博。”徐放还没忘了酒,连喝了王一博倒的那两杯。

陈翔和东子也端起来干了,王一博也一仰头,辛辣的白酒钻入喉咙,冲人的气味盈满鼻腔,今天其实是他第一次喝白的。

舌头烧得在嘴里囫囵,王一博又拿起酒瓶子给陈翔和自己满上,“翔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给我这份儿工作。”

东子在一旁笑,“翔子,一博这是跟你上事业呢!”

陈翔也笑了,“咱兄弟几个就别来这一套了,弄得跟互相灌酒似的。”

王一博心说,可不是嘛,我想赶紧灌完了,好回香饵胡同。

陈翔还是仰头把酒喝光了,王一博也跟着一口闷。

“一博,明天你来北土城上班呗,场地那边全归你管,现在我带着你一起,回头全归你。”

“啊?”王一博有点懵。“那...香饵胡同怎么办?”

“那边你不用管了,我找好人了。”

“那...”王一博有点措手不及,他哪是怕老店没人管,他是怕他不能再住香饵胡同的小阁楼。

“北土城这大场地不比香饵胡同的小店好?”徐放一脸费解。

王一博确实喜欢北土城的场地,别的道具在室外也能找到替代,可那三米深的碗池,他怎么想怎么爱,唯一让他舍不得香饵胡同的,其实就这么一个事儿。

“有啥困难,说。”陈翔见他犹豫。

“你顾来的人,也要住在香饵胡同吗?”王一博问。

“嗨,我当是什么呢?给你涨工资,保证你能租得起北土城附近的一居室。”陈翔靠着椅背说。

“不是,我就想住香饵胡同。”王一博眼睛直勾勾的。

“嘿,还住出感情来了。”陈翔也费解得很。

徐放刚塞了满口羊肉,放下筷子,“香饵胡同那小阁楼哪儿好?一博,你是不是属牛的,倔在那了。”

“我是属牛,97年的。”王一博认真起来不会聊天,牛鼻子呛得一桌子人说不出话来。

“行吧!我问问新找来的人自己有没有住处,要是实在没有,阁楼不是两张床嘛,让他把上铺收拾出来凑合吧。”

陈翔算是同意了,但王一博想到莫名其妙就多出来一个室友,还是不大痛快。随后又想到,以后自己的工作内容就是管那两千平的大场地,又高兴起来,这意味着不忙的时候,他就可以利用上班时间来练技术了,这么好的场地,不但不用花钱,还能倒给他钱,天下还有更好的事儿吗?

也有,更好的事儿就是练得累了,法国回来的香喷喷的调香师给他递上来一瓶儿冒冷气儿的北冰洋。哎,异性天开了。

“嘿,走什么神儿呢?”陈翔在王一博面前打了个响指,把他的魂儿叫回来。又给大家满上最后一杯,最后的福底儿都给王一博倒上了,“涨工资的事儿我也说话算数,等你将来混出个样子了,肯定还是要走的,到时候可别忘了现在死乞白赖要住的小阁楼。”

话里有话是,哥儿几个都看好你,最好的待遇都给你了,将来成千里马了可别忘了当年伯乐呀。

王一博没想那么多,但这份儿情还是要承的,举起杯来一口闷了,“谢谢翔哥!”

东子调侃陈翔看王一博那眼神儿,跟看儿子似的,徐放嘴上没溜,说陈翔自从当爸之后,看谁眼神都像看自己的崽儿,实在太不要脸。陈翔一拳头轮过去,你丫就是嫉妒我老婆孩子热炕头。

几个人你来我往地瞎贫,老乔也憋不住了,加入了混战,情绪倒是比刚才轻松了很多。

酒也尽了,陈翔说这顿他请,去前台买了单,一帮人磨磨蹭蹭地在门口打车回家,王一博目送几位都走了,才赶紧往地铁站跑。已经十点多了,Sean肯定在Waves门口蹲大门呢,早上离开时说箱子带着不方便,晚上再回来拿。

王一博跑了几步,脚下轻飘飘地打转,忽然右边肩膀一阵生疼,撞树上了。

操,不会是喝多了吧?

他觉得自己意识倍儿清晰,胃里也不难受,偏偏手脚不听使唤,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喝多。

不行,喝醉的人肯定是不允许上地铁的,他在旁边找了个共享单车往回骑,果然两个轮子就是比两只脚靠谱,感觉稳当多了。

北土城回香饵胡同的路他门儿清,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去,可骑起来真是漫长,前面转弯就是香饵胡同了,他想着Sean肯定是等久了不高兴了,要不怎么到现在一条微信都没发,也不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打着腹稿要怎么解释怎么道歉,便转过了弯儿,Waves的铁皮门帘前却空无一人,只有旁边小卖店的电视机在呜呜喳喳地吵,连Sean的影子都没有。

王一博忽然一阵头晕,共享单车也扶不稳了,往旁边一扔,泄了气地一屁股坐在Waves门前的台阶上,眼皮子开始往下掉,没头没脑一阵不高兴。

都快十二点了,Sean竟然还没回来。

等他眼皮子再打开时,有双手正在身上来回游走。他惊慌地往后一仰,撞地卷帘门哗啦哗啦响。

“你摸我干嘛?”王一博下意识地护了一下自己。

“摸你做什么?你钥匙呢?开门呀。”Sean从容道,手还继续在王一博裤子的口袋里翻找。

王一博酒醒了一半,“现在几点?”

Sean看看手机,“十二点零五。”

“不对呀,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十二点了。”王一博皱着眉头抓脑袋。

“嗯,差不多。你睡了五分钟,是不是觉得跟睡了一晚上似的,怪不得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你叫了我五分钟?”

“嗯,我一直在附近转悠,眼看着你举着个树杈子从那边回来,往下一坐就睡死了,亏我以为你会坐地铁,还走到那边去迎你呢。”

“迎我?”王一博嘴角开始往上咧,“迎我干嘛?谁要你迎我?”

“不迎你,在台阶上干坐一晚上吗?”

“哦哦哦,那,你几点回来的?”王一博一副心虚的口气。

“七点呀。本来打算拿箱子去酒店的,可是在胡同里绕了一晚上,好累啊。”

“那你就别去了,还住我的小阁楼。”王一博不自觉地凑上去,被Sean轻轻推开。

“王一博你还没成年就去喝酒了,到底是喝了多少?”

“谁没成年?没成年就不能喝酒了吗?你以后少说我没成年!”王一博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捂住嘴巴,“有味道吗?”

“捂着也没用,浑身上下都是味道。”

听Sean这么一说,王一博好像也闻到了自己身上那股夹杂着羊膻味的白酒味,简直臭到家了,Sean可是调香师,长了副只能闻香味的鼻子,现在肯定嫌弃死他了。

“你去酒店吧,我这就带你上去拿旅行箱。”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不让人扶,还一巴掌打翻了Sean刚刚放在旁边,只喝了一半的北冰洋。

“马上啊,稍等一下,马上就好。”王一博气急败坏地插了好多次钥匙,才误打误撞地进了锁孔,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说明天一定得换锁,太他妈难用了,Sean在一旁暗笑,心说想过他可爱,没想到这么可爱。

Sean跟在王一博后面,摸着黑上楼,随时准备好要扶一把摔倒在楼梯上的王一博的姿势。

“王一博,我累了,今天不想去酒店了。”

王一博醉酒也是奇了,光脚上打绊,嘴巴比平时还要利索。“不行,我昨天已经收留你一晚上了,你今天必须走。”整个一个黑脸包拯,铁面无私。

Sean想想也对,喝醉的人是该四仰八叉摊在床上大睡特睡的,就一张床,挤在一起谁也不痛快。

正想着,“咣”的一声,王一博脑袋撞上了通向阁楼楼梯的房顶,那里平时是要弯一下腰的,他忘了。

Sean对小阁楼不算轻车熟路但起码知道灯在哪里,摸过去开了灯,才见王一博一张委屈巴巴的脸,哪里像黑脸关公,分明是个粉红的大桃儿,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你自己撞上了,可不能怪我啊王一博。”Sean撇撇嘴道。

“哼。”王一博那颗硕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只发出了一个奶音。

Sean无奈地摇摇头,看到自己那个金贵的旅行箱依然贴着墙角罚站,谁让它从头到脚都跟这破旧的老阁楼气质不合呢。没有酒店的高档地毯衬着,箱面的皮革会被刮花。而桌上本来摆放着的蔚蓝香水也被以碍事为由,塞进了写字台的抽屉里,跟王一博组装滑板的一堆钳子改锥放在一起。在王一博的地盘儿里,无论是你是爱马仕还是香奈儿,都不灵。

“我得,我得去撒尿...”王一博屁股刚挨着床,又拽着铁栏杆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走。

“小心路。”Sean迎面将王一博接住,扶着他进了狭窄的卫生间。

王一博也不见外,把Sean吓得直接退出了卫生间,“王一博,我走了,你待会儿赶紧躺下睡觉!”

此时的王一博脑袋放空,只能听到自己的尿声。

撒完尿装了家伙,他想把衣服脱下来扔洗衣机里,看到洗衣机盖子上整整齐齐折着一件灰色T恤,是Sean昨天穿过的。

Sean说自己箱子里有睡衣,但是打开也太麻烦了,同时向王一博投去目光,王一博便飞快地找了件自己的给他。

上学那会儿他没少跟别的男生互换衣服穿,在洛阳时没什么像样衣服,就那么两三件,天天穿天天洗,掉色的掉色,缩水的缩水,实在不好看,有时候赶上篮球赛,他是主力,不帅可不能够,偶尔会找不上场的男同学换件好看的衣服穿。那时候没觉得男生之间互换个衣服有什么不对,可这会儿想起Sean穿着他的衣服的样子,脸上一阵发烫。

脸烫一定是醉酒的缘故!

王一博捧起洗衣机上的灰色T恤,鬼使神差地把鼻子凑过去,轻轻地闻了闻。

一阵绿色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浑浊的酒气。

这是Sean最常用的香水,清苦的绿植味道,气味已经很淡很淡了,但他依然能辨认出来,除了这股熟悉的绿意,好像还若有若无夹杂着一点Sean的体香。昨晚在拥挤的铁皮单人床上,王一博只要稍微侧身,就能闻到Sean皮肤上的味道。也许跟调香师在一起时,嗅觉会变得更灵敏?也许只是调香师太香了。

他没忍住,又闻了一下,这回是深深一嗅,吸进五脏六腑里去。

不至于不至于,王一博三下两下把自己的衣服都投进洗衣机,啪地合上上盖,飞快地摁了几下控制面板,洗衣机终于转了。

而那件灰色T恤还在怀里,他心满意足地,抱着Sean穿过的T恤睡觉去了,脑袋一沾枕头就着,全然没有意识到,Sean早就提着旅行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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