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冲坠训练

书名:博君一肖:冲坠
作者:烧椒盖饭

肖战给王一博弄了辆折叠自行车,好让他在阳朔溜达的时候省着点用脚。王一博挺听话,每天用特效药膏擦脚踝,除了每晚把不让人省心的师父从某个醉局上架回房车时脚踝会稍微受点力,其余时间都在养伤。那一点点受力,就当是复健练习了。

王一博的脚伤养了几天,肖战的大酒就喝了几天。阳朔最有名的几个俱乐部都是肖战的老友开的,怪不得他走哪都靠刷脸。肖战毫不避讳地给所有人介绍自己从新葡京挖来的得意门生王一博,炫耀自己一掷千金的豪赌。

每天乌泱泱地一群人来一群人走,王一博刚开始还有点脸盲。一星期之后他发现,阳朔登山圈也就这点儿人,翻来覆去还是这几位。昨天提到的名字今天准能出现,今天见到的面孔明天还继续来。他性格不差,融入得很快。但他的脸在阳朔并不具有独立性,他靠得是刷肖战的脸,就算不是刷肖战的脸,大概率也是刷上了其他人的脸,不然为什么谁第一眼见他都要过敏那么一下呢。

到底也没去大左那住,一连在车上睡了一个星期,王一博睁眼的时候脸贴在枕头上趴着,一只胳膊挂在床沿,肖战正在下面打他的手,顺便叫他起床。

“我说你不闷啊?每天早上海底捞。”

“不闷——”

王一博抓着肖战的手伸懒腰,从海底捞变成了壁虎漫步。睡得热,贴一下车皮真舒服。

“王一博,放开我,我看看你脚。”

肖战的手掌很硬,很糙。王一博放开他的手,坐起来盘腿摁了摁自己脚踝。

“全好了,一点儿问题没有。”

肖战还是亲自上手检查了一番,“嗯,待会下地跳两下,没问题咱们今天去岩馆。”

“绝对没问题。”

王一博穿了一身新衣服,灰色的速干衣上大胆地加了几抹荧光绿,攀岩鞋也是一个系列,风橘的新设计,肖战挑的,钱也是肖战付的,王一博卡都递过去了,肖战又让他收回来,说第一套行头一定要让师父给你配全活儿了,以后就不管了。

他只好把卡又装回兜里,心想一样,反正用哪个付都是肖战的钱。

不过人一支棱,立马显得出挑了,王一博镜子里照了照,感觉自己还挺帅。肖战也穿了身攀岩的衣服,匀称的肌肉线条显出来,带动着上肢动作的幅度和韵律,散发某种成熟的魅力。师父也帅,总这样喝大酒,也没见他身材走样。

王一博偷瞄了几次,这还是肖战第一次不是以赌鬼或醉鬼的形象在他面前出现。

训练场果然是边二的岩馆,阳朔最大的岩馆。边二,这名字从到阳朔就一直出现,听说他没露面是因为这段时间去北京参加老同学的聚会了。岩馆里好多人盯着王一博,盯着王一博和肖战。王一博确信,他来阳朔刷的第二张脸就是边二的脸。

热完身,了解了攀岩绳索保护的原理,试了几个手型和脚型,肖战打算让王一博攀一攀试试。

玻璃钢岩壁结实的板材给王一博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相比太阳下反光的高级酒店楼体,人工岩壁要更亲切。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肖战哥哥。”一个女孩儿一进岩馆就冲着肖战跑过来,“我小叔不在,我还以为馆里没熟人了呢,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你!”

“边薇?你不上课啊。”

“你跟他们一样不关心我,我放暑假了,再说大三没什么课要上,实习呢,今天周末。”

“在哪儿实习啊。”

“老本家呗。风橘,市场部。”

肖战点着头说不错,手里转着绳结,不时地回头看,怕王一博直接就往上攀。

“肖战哥哥,你今天做我保护员吧。”

“你小叔没给你找保护员啊?”

“这不碰见你了。”

肖战面露难色,“今天不行,下次一定。”

“今天为什么不行?”

“今天我做别人的保护员。”肖战手里的绳子连着王一博腰上的安全带。

“谁啊。”边薇顺着绳子盯过去。

王一博正好也看过来,两人视线一对。

“我刚在门口就听说你带着徒弟来训练了,你徒弟长得...”

“丫头...算我求你。”

“我小叔要是见了他,绝对跟你打架。”

“你是不是也看到他心里难受,要不我带他走。”

“肖战哥哥,”边薇终于不往王一博那边看了,“我不难受,我觉得你才像自找难受。”

肖战又像笑又像叹气,“也不是,很多事儿说不清楚。你小叔要是打我的话,我不还手。”

“那你徒弟知道那些事儿吗?”

肖战摇头,“将来慢慢跟他说吧,人家冲着登山愿意跟着我,我不想一上来就讲这些,再把小朋友给吓着。”

“那我就不是小朋友了?”边薇佯装生气。

“是是是,赶快找你的保护员去吧。”

边薇总算走了,肖战检查了王一博的绳子,直接进入状态。

“第一次攀岩,千万别攀到极限,上几个岩点就主动冲坠,冲坠前留点余地。为的是保留体力,顺便做一些冲坠练习。一般人刚开始攀岩时,最害怕的就是冲坠,你在新葡京试过了,估计没什么心理障碍。”

“哦。”

“冲坠时提前喊我,我给你放绳。”

“哦。”

“喊大声点。”肖战叮嘱。

王一博很聪明,学东西也很专注,肖战讲的技巧他一听就懂,一学就会,第一遍就把动作做得八九不离十,旁边人经过,没几个能看出他是新人。

肖战满意,但也没表露太多。可王一博得到几次肯定之后,就不只是举一反三了,每次都要多攀上一两步,做出点出格的动作。他从小好学生当惯了,几乎很少挨骂,甚至多数情况下,自由发挥还会得到额外的褒奖,除了在肖战这里。

肖战骂人了。

“你几斤几两啊?刚学会爬就想飞了是吧?我是不是说过,攀岩者要信任他的保护员!没他妈让你挑衅保护员!我在这儿保护你,你像是要跟我同归于尽!”

肖战从岩壁上跳下来,冲着脚还没着地的王一博气急败坏。

冲坠是攀岩者唯一的保护机制,当攀到某一瓶颈时,因体能消耗或技术不够支持,手脚将主动或被动地脱离岩壁,人会自由下降一段距离,然后被腰上的保护绳牵在空中,而保护绳的另一端,穿过岩顶的挂片,由一个锁扣挂在保护员腰上,绳结长短由保护员控制,用来给攀岩者缓冲。

王一博主动冲坠了几次,按肖战说的,松手前大喊他的名字。肖战给他放绳又多又缓,于是他在空中左摇右摆地下降,稳当地停在某一位置,没感到冲也没感到坠,这舒适的冲坠体验完全归功于保护者的技术和经验。

但王一博觉得不刺激。

他看了一眼头顶上舒服的手点,觉得这种上升太千篇一律了,于是猛得往右边横切,下肢早了那么零点几秒,手脚没配合好,脱手冲坠了。

肖战当然对此始料未及,情急之下快速放绳,但绳太长王一博会直接冲坠到地面,难免又要受伤,于是他往前一跃,抱攀上岩壁的某一高度,用自身的重量做保护绳另一端的砝码。

王一博仰面被吊在空中晃,身体与地面仅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以刚刚肖战控绳的速度,他就算落地应该也伤不到哪去。肖战做出抱攀动作的那一刻,危险其实就已经解除了,但这次冲坠的性质极其恶劣,绝对不能不计较。

“我看你手。”王一博拽他。

“滚,该操心的不操心,命都没了还关心人手!”

肯定划开了口子,王一博能看到血往出冒,岩点没那么锋利,应该是寸劲儿划的。

肖战生气,不给他看。

王一博也不争辩,更不认错,就瞪着两只眼睛等肖战发落,这么一来,弄得肖战反倒没脾气了。

越是聪明的学生,越不能强硬对待。肖战把手背在后面,“知道你聪明,知道你有天赋,但是训练得有个过程,我制定的计划就是最适合你的,每一个练习都很有必要。你不信我,就是咱俩一起受伤。保护员不是万能的,保护员需要跟攀登者默契配合,咱俩刚开始,要磨合,你不能一开始就给我出这种难题,知道吗。这才是岩馆,将来去野外比这危险多了,你这样我可护不了你。”

岩馆人很多,肖战声音不大,离王一博很近。前一秒还在吼人,下一秒就这么循循善诱了。王一博不习惯肖战这样讲话,好像在哄他一样,肖战直视着他的眼睛,收缴他全部的注意力。

这感觉是不一样的,跟赌场上、酒桌上,都不一样。好像从这会儿开始,肖战确实有了一副导师的样子了。

王一博听进去了,同时脑子也嗡地一下炸开。就这样选择了一条攀登之路,又草率,又坚定。今天开始,上路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很快平复了呼吸。

“刚才的路线和动作记得吗?”肖战问。

“记得。”

“再来一遍,不许横切。”

“好。”

再来一遍,再来十遍。王一博在岩馆泡了整整一个星期,肖战做了他一个星期的保护员。他反复攀登,反复冲坠,每次冲坠前都大声喊师父的名字。肖战没再受过伤,每一次都让王一博缓缓停在半空中。

“来,换一下,这回你做我的保护员。”肖战一边拆绳一边说。

“我做你的保护员?”王一博瞪着眼睛。

“看什么?野外攀登的时候,两个人必须互相做对方的保护员,一个先锋,一个保护,这样轮换着来,相互用体重做砝码。”

肖战绳结拆得很快,把自己这端递给王一博,“你自己绑,万一没预料到冲坠,两人都措手不及,那末尾这个绳结就是最后的救命锁,必须得打得结实。”

王一博大概记得绳结的打法,最开始肖战教过,他顺着绳子的变形走向打出来一个,只是收得不够紧,肖战抓住绳头,狠狠推了他一把,猝不及防地后仰差点让他摔倒,但被绳子拉住了,同时绳结也收紧。

肖战拽他起来,“行了,这回紧了。”

检查完自己腰上的锁扣,肖战又提醒王一博,“你要是没把握就别放太多绳,我在空中顿停总比摔地上舒服,心疼点你师父。”

王一博还想再问一句,肖战已经攀上了三个岩点了。

肖战的速度很快,王一博第一次见到在岩壁上如履平地的人。肖战肩、胯,所有身体能延展的部位,都是打开的。他像是被磁铁吸在岩壁上,他的上升像是不受重力的影响。

王一博看得有点呆,但肖战没给他留下足够出神的时间,到了王一博冲坠前的最高岩点,肖战喊,“王一博,准备!”

他轻盈地脱手,身体腾空,与岩壁保持着一段距离。能看出核心没有放松,保持着身体的整体平衡。

而王一博第一次做保护员,他切记肖战说的,宁愿顿停也不要落地,放绳放得有些保守了,肖战落到一般被狠狠拽住,腰部受力,半吊在空中。

他冲下面的王一博比了下大拇指,“不错,第一次做保护员就没让师父摔地上,果然疼你师父,继续啊。”

肖战空中一跃,单手抓到岩点,带着四肢轻盈地找到其他岩点,继续攀。他总是在同一个高度冲坠,王一博在一次次放绳和有准备的抱攀中尝试,试图找到令冲坠者最舒服的方式。就像他读书时做过的无数力学实验,肖战用自己的能力和经验,给他单一的变量,让他有无数的机会去尝试,找到最优的解决办法。每一次杠杆的受力点和速度,他都自动生成了脑图,无数个肖战半吊在空中,陪他最基础、最无聊的训练。

王一博迫不及待,他想突飞猛进。真正攀过岩才有体会,要想跟肖战一起登山,他还差得很远。

老潘来喊肖战和王一博一起去大左那吃饭,王一博不去,他说今天非要上顶不可,肖战腰上的绳子跟他相连,只好拍拍老潘说,“你们吃,我陪徒弟。”

老潘走了,岩馆也到点了,肖战跟工作人员说,“你们先走,待会儿我俩锁门。”

王一博还单手吊在岩点上,一个星期了,肖战终于允许他练横切了,因为要想到达顶端,需要做一左一右两次横切,这是边二的设计,也是他的岩馆封神的主要原因。有些岩友受身体条件的限制,可能攀上三年都上不了顶。而王一博从攀岩小白到冲顶,只花了一个星期。

他练横切的时候,反复地做动作,反复地冲坠,因为有肖战在,每一次冲坠都能得到舒适又安心的体验,自然进步迅猛。可他的进取心比自己想象的还可怕,不想把登顶的目标定在明天,但也不想让师父整晚饿着肚子陪练。

而攀岩是需要专注的,脑袋里事情很多,动作就会犹豫。肖战很快发现了他在走神,于是在下面喊道,“不用今晚就登顶,你的入门速度差不多打破整个阳朔的记录了。”

“真假?”

“真的啊。骗你干嘛?”

岩馆空荡荡的只剩师徒两个,回音在岩壁之间飘。

王一博手抠紧岩点回头看他,“肖战,你为什么看上我?”

肖战放绳,说,“我只选最优秀的。”

“边二厉害吗?”

“跟我不相上下吧。”

“你为什么不跟边二搭档?”

“我就想收个小徒弟,不行吗?”

王一博笑,“我不小。”

肖战也笑,“小家伙。”

王一博松开岩点,缓缓地降落,肖战刚才放绳的动作就是在喊他下来。他没停在半空中,肖战还在继续放绳,让他平稳地落了地。

“今天不练了。”王一博说。

“嗯,吃饭去。”

“大左他们应该已经喝倒一片了吧。”

“嗯,今天不找他们,师父带你开小灶去。”

阳朔夏天的小烧烤,家家都很带劲,也没店面,也没招牌,广场上支一摊儿,只要路灯亮着,就永远有客。

王一博拎来两个塑料小板凳,两人坐下,吹着夜晚的小热风,闻着炭烤的焦香味,冰啤酒一碰杯,幸福地上头。老板一盘一盘地往上端串儿,端螺,帮他们收酒瓶子。

肖战给王一博讲阳朔登山的历史,讲最初这里的天然石灰岩壁是如何被发现的,讲各路大佬慕名而来,谁谁开了多少条线,谁谁先锋攀上了怎样的难度,谁谁回去了又如何地放不下,最终纷纷来这里定居,像大左老潘他们这样,于是阳朔有了无数的俱乐部和岩友。他们关系最好这几个,早先都是北京帮的,首攀都在京郊,而真正成长起来却是在阳朔。

王一博听得入迷,差点放下了手上的串儿,肖战倒是边吃边喝边讲,什么都没落下,还顺便提醒王一博多吃。

“再来二十串?”

“三十。”王一博嘴巴里塞得满满的,签子一撸,一条黑线擦在脸上,什么盐巴辣椒粉的,糊了一圈。

因为体能消耗巨大,肉食成为了最好的补充,低度酒精也成为最好的放松。差不多饱了,两人都把塑料板凳后撤,长腿伸直,享受片刻小县城的夜晚。

“啧,真爽。我跟你没来错。”王一博说。

“那当然,我选的人,也没错。”肖战特得意,又露出桀骜不驯的样子,比在赌场那天更松弛。他挺爱笑的,笑起来眼睛一弯,比不笑的时候软乎很多。

又吃了二十来串,喝了五六瓶,肖战踢踢王一博的脚,“走呗,待会儿在这儿舒服的睡着了。”

“睡睡呗。这儿也挺好。”王一博今天还是第一次,也喝得迷迷瞪瞪。

他起身等肖战,肖战显然比他还要醉,撑着板凳沿才站起来。

“操!”

肖战扶着腰,“操...操,腰不能动了。”

王一博酒醒了一半,赶紧上手扶着,“怎么了腰。”

肖战咬牙切齿,“没事儿,老伤了。”他狠狠往王一博背上甩了一巴掌,“就给你丫做保护员把我这老腰给操练的,知不知道,做保护员比亲自攀岩累多了,全靠腰。”

王一博憋着笑,“动一动,慢慢动,我看。”

其实他自己也全身酸痛,这几天一直这样,毕竟从没像这几天这样,把每块骨骼每块肌肉都运用到极致了。

不过刚刚后背上挨那一下,还挺舒服。T恤薄,皮肤上火辣辣的,就像这夏夜的烧烤。

他一路鞍前马后伺候着师父,还不忘嬉皮笑脸挤兑着师父的老腰,心里却有种踏实,不管阳朔这帮人怎么看他,不管边二回来怎么对他,都不重要。他认定师父一个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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