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同桌

“老大，下学期都高三了，说转就转？”

宋亚轩摩挲着手机边缘，漫不经心的回答：“对啊，都快高三了……不然都来不及了。”

电话那头又问：“来不及啥啊？”

他偏头看向车窗外，窗外香椿树的羽状复叶在风里快活地舒展，层层繁茂的树冠将大片纯净的蓝分割成各种形状；心也似香椿树般格外欣喜。

“报恩。”宋亚轩用力咬碎了嘴里的糖，尝到一股甜腻的草莓味。

“快要到站了。”

很快公交车传来了到站播报：一中，到了——

宋亚轩挂了电话，后门瞬间汇聚了一群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车厢空了一大半，他坐位靠后，又凭借一双大长腿杀出重围。

脚跟刚落地，就被身后突然挤出来的男生狠狠撞了肩膀，差点把他撞回人群中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见男生说：“别他妈挡道！”

宋亚轩正晴空万里的心情被人搅散，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他毫不犹豫抬腿踩了男生的脚，然后就着他的鞋面直直往前走，仅仅回头留给他一记刀眼。

男生还没反应过来，身影已经被人群冲淡。

“操他妈，老子的新鞋！”

而此时，高二七班的教室里正嬉笑打闹，头顶的电风扇在晃悠悠的转，“吱呀吱呀”的声音并不能冲淡教室的嘈杂。

刘耀文坐在桌子前，一手握着笔，低头烦躁的写字，写字的速度很快，字迹潦草，一脸戾气。

直到写完最后一句：我会尽我之所能克制自己，绝不犯同样的错误了。

八百字的检讨被他硬生生砍到五百，他把笔随意一丢，往椅背上靠，活动了一下手关节。

他这才发现叽叽喳喳的教室里原来一直在讨论同一个话题，他们班要来个新学生。

他随便扯了个路过的同学，问：“有人要转我们班？”

路过的人正啃着淀粉肠，还以为是自己味太大了，冲到这位爷，连忙把淀粉肠塞进塑料袋里，结巴到：“啊……好好像是的，听说是隔壁三中转过来的。”

“嗯。”刘耀文兴趣不大，他只是觉得竟然还会有人转来他们七班，随意应了一声，放开了他。

那人松了口气，拎着自己的淀粉肠跑回了座位。

刘耀文从桌肚摸出塑料瓶灌了一大口水，刚拧上瓶盖，就看见齐浩天兴冲冲的跑了回来，撑在他桌前大喘气。

刘耀文皱眉，身子离远了点，等他喘完气，才问道：“干嘛？”

“刚上厕所抽烟，路过办公室，看见老王带了个转校生！”

人总对新鲜的事物感兴趣，刘耀文却不以为然，手里捏着快空了的矿泉水瓶，淡声道：“知道了。”

齐浩天：“那你知道那家伙是个混血儿吗？”

刘耀文挑眉：“混血儿？”

“我猜的，他头发是棕色，说自己天生的，我苟窗外看了会，就看到个侧脸，皮肤白的要死，鼻子也翘。”齐浩天扬着下巴说得兴致勃勃，为自己走在情报前线感到激动。

刘耀文仍然没什么兴趣，“哦，还有烟没，给我一根，烟落寝室了。”

齐浩天神经大条，立马被转移了话题，“有有有，文哥你再要找我拿就是了，张晨刚还问你咋不来嘞，我说你在教室补检讨来着。”

刘耀文深邃的眉眼间戾气深重，“啧”了一声，说：“马大猴太烦人了，写个破检讨还要八百字，不然就告诉我爸。”

齐浩天：“你不是不怕你爸吗？”

刘耀文散漫：他说再捅娄子就停我生活费。”

“确实，刘少爷不好当啊，都被你爸逐来住宿体验生活了。”

刘耀文提起他爸就烦，难藏的桀骜中多了些厌恶，烟瘾犯了，但恰巧上课铃声响起，他昨天才被罚，只能压住去厕所的心。

没一会，班主任王晋泽就领了个生面孔进来。

教室顿时安静下来，夸张说就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不止是因为班主任的到来；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门口转校生的身影，后排的人忍不住扯着脖子张望。

宋亚轩脸上始终挂着纯良的笑，他睫毛纤长卷翘，内勾外翘的眼型笑起来显得尤为精致，头发是不纯粹的褐色，眸色反而黑得像滩墨，尽管穿着白衬衫，肤色依然是十分明显的冷白，是当下很受欢迎的奶油小生的模样。

齐浩天偷偷回头，背抵在刘耀文桌子上，小声道：“文哥，看到正脸了，我说像混血吧！”

周围也有各种细碎的议论声，什么好帅啊，好乖啊，娃娃脸啊，冷白皮啊，小美人啊……评论层出不穷。

王晋泽赶紧维持纪律：“咳，大家安静啊，想必你们的信息应该比我还发达吧，这是隔壁二中来的转校生，人家成绩很好，是校长特意安过来带动你们学习的！你们要多多照顾别人，和别人学习！”

宋亚轩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站在讲台旁深深鞠了个躬，支支吾吾的介绍自己：“大家好，我叫宋亚轩，宋是唐宋八大家的宋，亚洲的亚，轩辕的轩，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我也会和大家互帮互助的。”

说完冲大家璨然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底下跟打了鸡血似的，霹雳吧啦的一阵掌声响起。宋亚轩微眯的笑眼在底下扫视了一圈，不动声色停在了最后一排的人影上。

刘耀文手里捏着水瓶，没有鼓掌，静静注视着讲台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嗓子眼有点干，他干脆把瓶子里最后一口水仰头喝完。

教室人不多，每个人都是没有同桌的单独坐位，王晋泽让人搬了张空桌子进来，让宋亚轩随便找个人拼一拼。

学校对新转来的学生很是关注，不只是因为他成绩优异，还因为他曾经在一中读过初中，后面转到三中，现在又转回来，学校难免不想错过这个省状元的好苗子，立马打电话催王晋泽过去开会。

“先安静自习！班长坐上去给我管下纪律。”

王晋泽嘱咐完，便匆匆赶去开会。

宋亚轩往讲台走下来，前面不少女同学向他发起邀请，像青楼门口揽客的老鸨，喊着：小帅哥快过来玩啊～

宋亚轩就乖巧的笑着点头，脚步却不带停留，直直跑到后门拉桌椅，最后舍近求远似的，停在了最后一号的刘耀文右手边。

身处闹市的教室安静了几分。

刘耀文里面穿了件黑色T恤，校服外套挂在椅背上，此时侧脸轮廓线条绷着，整个人散发着疏离气息。

见宋亚轩并未悬崖勒马的离开，而是直接坐在了自己旁边，刘耀文转过头看向他，不着痕迹的愣了两秒，心想：还真他妈白。

宋亚轩唇边的笑容渐盛，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的流露出笑意，“同学你好啊。”

刘耀文发现他的眼角还有颗小痣，是棕色的，和他发色很像。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耀文很给面子的询问：“怎么不坐前面？”而没有直接喊他滚去前面坐。

齐浩天懂刘耀文的脾气，立马打圆场：“小帅哥，来我旁边坐啊，我正巧想要个同桌。”

宋亚轩没注意他，因为他正出神：男神依旧帅气逼人，声音磁性又性感，配上他这张脸，勾得人心痒痒。

宋亚轩带点歉意的说：“我眼睛不太好，有点远视眼……后边看得清楚，这离门进，进出方便。”

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借口。

齐浩天识趣的转回了头，唏嘘，头一回见青少年得远视眼的，果然上帝是公平的。

刘耀文眉骨锋至，一双剑眉不怒自威，沉默的时候，光是眉眼也给人一种凌厉夺目的感觉。

他只盯了宋亚轩几秒，然后喉结上下滚动，低低回了声：“嗯。”

宋亚轩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同桌，刘耀文没有过同桌，突然有种自己领地被侵略的感觉，他领地意识一向很强，这下有点儿心烦意乱。

他沉默的捏了把空塑料瓶，发出“咯咯”的声响，然后泄气般的把塑料瓶抛到了角落的的垃圾桶里。

宋亚轩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农夫山泉，慢吞吞移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他小声说：“同桌，请你喝水。”

刘耀文微愣，偏头看他，发现他垂着头都不敢看自己，眼睫毛浓密漆黑，垂下来在眼皮落下一片阴影。

有点可怜。

刘耀文在心里“啧”了一声，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凶了，吓到新同学了。

转校生说话时还有股草莓酸甜味儿，糖精味很淡，混在空气中很清爽，其实不让人讨厌。

他伸手拿了水，和他说：“谢谢。”

“不客气。”宋亚轩仍然不敢看他，刘耀文余光瞟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嘴唇粉红，应该是皮肤白衬的。

刘耀文心想：明明看着高大俊俏，结果还挺腼腆，低眉顺眼的模样乖巧的像只小白兔。

刘耀文当着他的面拧开水喝了一口，然后主动搭讪他：“听说你是混血儿？”

他这会声音像被水冲得寡淡，带着一点点鼻音，显得松松懒懒。

小白兔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刘耀文还记得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问了。

刘耀文：“嗯？”

宋亚轩神智回笼，总算抬起了头，受宠若惊般冲他笑道：“可能混一点点吧，我爸爸是南方人，妈妈是北方人。”

“噗嗤。”刘耀文没忍住笑出了声，转校生一本正经说冷笑话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冷。

“行。”刘耀文乐得嗓音发颤，“那你南北混血儿。”

他这么一夸赞，宋亚轩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碎碎的刘海盖下了，遮住了眉眼，只能看到有弧度的唇。

啧，小同桌这么不禁逗。

宋亚轩还没领到书，第一节课是和刘耀文共书看的，说是共书，其实刘耀文在补觉，直接把书让给了他。

宋亚轩一般喜欢直接听课消化，在三中他上过奥数般和培优班，这点基础内容早已炉火纯青，但他还是认真在崭新的书页上写了听课笔记。

偷偷用的刘耀文桌上的水性笔，笔墨充足，一看就不常写字。

他写两句话就偏头，偷瞄一眼旁边。

刘耀文调整睡姿，把头偏了过来，露出干净利落的面部线条，高挺的鼻梁。宋亚轩的注意力却在他轻抿的薄唇上。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