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龙城。
刘枫从公寓楼下的花坛边直起身来，揉了揉腥红的双眼，又用手拍了拍晕晕的脑袋，晃晃悠悠的朝楼上走去，每走一步都感觉步履沉重。
“妈的，昨晚的白酒后劲真大”，刘枫心里暗暗道。其实昨晚婚礼上的白酒度数并不高，只是自己喝的有些过量。
从荣城坐上高铁，再到龙城下了高铁，甚至打车回公寓，自己脑海中都有印象。可是奈何一下车，夜风一吹，酒劲一下子就上来了，自己也随之瘫坐在楼下的花坛上，就这样过了一夜。还好就在自己公寓楼下，简单的行李和随身物品都没丢。
回到公寓，刘枫立马瘫在床上，相比于钟磊背着老婆爬楼梯后的状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睡便是两三个小时，醒来之后的刘枫感觉一阵阵的眩晕。迷迷糊糊之间，打开手机，屏幕上有好几条微信，有钟磊发的，也有章天羽发的，但唯独没有刘枫心中期待的那个人的消息，亦没有唐玲的消息。
对于钟磊发的信息，刘枫简单的回了一句“已到家”。
点开章天羽的消息，先是转发的一封人工智能大会的邀请函，内容大致如下：
Dear Mr. Liu
I am Lewis. The current Worl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Conference is scheduled to be held on May 31th in Singapore.
Welcome to this year‘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Conference. This conference will hold exchanges on the most advance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currently available.
Welcome to this year‘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Conference. This conference will hold exchanges on the most advance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currently available.
In addition， regarding the latest project of GPT 7， we are preparing to collaborate with Longxin Company to develop it.
I hope you can bring your wife to this conference. See you at the venue.
Blessings.
Louis
尊敬的刘先生：
我是路易斯。本届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定于5月31日，在新加坡举行。
届时欢迎您前来参加本届人工智能大会。本次大会将进行目前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交流。
另外，有关GPT 7的最新项目，我们准备同龙鑫公司一起合作开发。
希望您携夫人一起参加本届大会，我们会场见。
祝。
路易斯。
关于Louis，现实中刘枫并不曾见过，只是在网上视频会议中看到过，而那次的视频会议还是由于当时一些技术支持是由龙鑫提供的，对于龙鑫来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金主”。
当刘枫看到邮件的最后几句，心中竟有一种意味深长的“讽刺”，还哪有“夫人”啊？早跑了……
再往下翻微信，第二条还是章天羽发过来的，“刘总，回龙城了没？下午2点，我们在公司对边的星巴克见面”。
刘枫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已经下午1：35了，心中骂了一句“我艹”，猛的一下爬了起来。本来想着出门前洗个澡的，可时间是不允许洗澡了。
跑进卫生间，用清水洗了一把脸，拿起漱口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呼噜呼噜几下吐掉，算是刷了牙，唯独忘记刮胡子。要知道，这个年纪的男人，雄性激素最旺盛，一天不刮胡子，便显得胡子拉碴，邋里邋遢。
急匆匆跑下楼，上了一辆白色小飞度，一脚油便扬长而去。说到这辆白色飞度，这辆车还是刘枫毕业后刚创业时候提的一辆车，别看它小，却承载着不少故事，也写满了刘枫和冯娟之间满满的回忆。以至于后来的龙鑫做大做强之后，公司买了好几辆豪车，但作为创始人，刘枫却一直开着这辆飞度。或许有人会说他低调，当然低调是一方面，那些美好回忆占大多数。
章天羽这边，下午1：45就出了公司的大楼，见面地点就跟公司大楼隔条马路，1：50不到就在星巴克里面点好了两杯咖啡。
无论刘枫怎么赶，到达见面地点时还是晚了20多分钟。停好车下来，他特意抬头看了看龙鑫那座大楼，那个曾经奋斗的地方，不禁心中感慨万千。
从荣城回来到现在，一直昏睡的刘枫还是穿着做伴郎时的那套西装，只是领带早已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只剩下领口的扣子敞开着，虽然已经清醒，但身上还略带酒味。
章天羽一身工作装，黑西装，白衬衫，包臀裙，高跟鞋，这种装扮也是章天羽从进公司第一天开始的穿搭，在她的意识中，老板的秘书就必须是这么一身工作装。只是今天从公司出来，没怎么化妆。
二人一见面，章天羽看见刘枫的形象，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嫌弃的意思。在她的印象当中，刘枫的形象一直是干净整洁，甚至有一些精致。当然她也知道被最爱之人摆了一道，被迫离开亲手创立的公司，对于一个男人是何等打击，但她不想看到曾经的老板，自己曾经崇拜的人从此堕落，一蹶不振。
看着章天羽微皱的眉头，刘枫尴尬的笑了笑……
最终还是章天羽先开口说话，“刘总，给您点的咖啡，老样子，美式”。
刘枫接过章天羽递过来的咖啡，缓缓说到：“应该我请你的，对了天羽，不用称呼我刘总了，那已经是过去式，以后直接叫名字好了”。
见天羽没说话，刘枫接着问到：“公司现在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吧？”
章天羽当然知道，此刻的刘枫对龙鑫放心不下，所谓的“大家”也包括他的女友冯娟。
“还是老样子，大家手里头都在忙之前那几个项目；您走之后，办公室一直空着，也没有人过来”，章天羽给刘枫“汇报”着。
“对了，前两天冯小姐回公司了，收拾了一些东西就走了”，章天羽接着说道。
“嗯，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刘枫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此时刘枫，身体靠着星巴克门口的栏杆，双手张开也放在栏杆上，头抬起来望向天空，仿佛一切都看淡一般。今天的天空格外的蓝，几乎没有一片云彩。
“对了，刘总。Mr. Lewis发来邮件，邀请您参加在新加坡举行的人工智能大会，两张入场券也寄了过来，我带给你”，看着刘枫将一切都看淡的样子，章天羽接着说道，顺手将一个快递袋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刘枫低下头，缓缓转过身子，用两条手臂支撑着栏杆，看了一眼对面龙鑫的大楼，回过头对章天羽说道：“邮件内容我看到了。首先，我已经不在龙鑫了，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其次，这些年下来，我感觉有些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最后，关于GPT 7的项目，我代表不了龙鑫。所以，这次的大会，谁爱去去吧”。
说完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我知道你经受的打击，虽然不知道你跟冯小姐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但应该振作起来不是吗？”章天羽听到刘枫的拒绝，心中略显焦急，声音也带着些许颤抖。
刘枫转过头，盯着章天羽，淡淡的说到：“振作？感觉现在挺好，吃喝不愁，钱也够挥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说，打了好几年的仗，就不能放松放松吗？”
当章天羽听到刘枫如是回答，长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她抬起头看着刘枫说到：“是，你是吃穿不愁，有股权收购的钱支撑，可你有没有为以后考虑过？你有没有……”
不等她说完，刘枫便打断她道，“以后？我又没有孩子，要不我俩生个孩子？！”
说完嘴角露出一丝猥琐的贱笑。
“你无耻！”章天羽近乎怒吼般，原本有些平的胸脯也因刘枫刚刚的回呛气的一鼓一鼓。
此时章天羽已经彻底无语，自己不敢相信，如此“厚颜无耻”的言语竟然能从眼前这个曾经为自己的“老板”，这个自己曾经崇拜的男人的口中冒出来。
无语的同时，心中的愤怒也渐渐升腾起来，恨不得将手中的咖啡全泼在这个男人脸上……
丢下一句“随便你”之后，章天羽转过身头也不回，气冲冲的朝对面走去，只留下高跟鞋撞击地面的“蹬蹬”声。
看着离开的章天羽，刘枫嘴角的贱笑慢慢变得玩味。抬头看看天，依旧很蓝，回过身拿起桌上的快递袋，朝车子走去，眼中似乎充满了光。
小飞度在路上飞驰，刘枫一边开着车一边陷入了回忆。
创业刚开始，龙鑫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在龙城的一众科技公司中小的不能再小。为了将龙鑫做大做强，同时也不想看到冯娟为了业务和财务太过劳累，刘枫决定给冯娟招一个助理。
依稀记得，那一年4月初的一天，一个穿着印花T恤和直筒牛仔裤的小女生推开公司的玻璃门，手中抱着用文件夹夹好的简历走进来。
那会龙鑫只有一个不足15平米的办公室，与众多挂着门头的小公司挤在同一座写字楼里。刘枫的办公桌靠最里面的窗，大门一进来是财务办公桌。
当小女生进来的时，刘枫正盯着窗外发愣。玻璃门上的铃铛吊坠响起时，发愣的刘枫和坐在门内的冯娟都有些错愕，以为小女生走找错门了。
“你是找人还是问路？”刘枫礼貌的询问那个小女生。
小女生倒也不认生，大大方方的笑着说道：“我是来应聘助理的”。
刘枫这才想起前几天发在网上的招聘启事。
翻开小姑娘的简历，理工专业毕业，海归，各方面都很不错。然而看到家庭成员那一栏时，刘枫却愣了一下，家庭成员那一栏只写着母亲一人。
当刘枫问到家庭成员之中是否还有其他亲人时，章天羽却落落大方的回了一句“单亲家庭”，没有丝毫的避讳。这样的心态，反倒是让刘枫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有着一种比同龄人更长成熟的感觉，这种成熟更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将一切都看透的风轻云淡。
刘枫笑着问小姑娘：“你的简历各方面都很优秀，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公司？”
小姑娘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回答道，“我是学人工智能专业的，来面试前也去应聘过好几家公司，那些公司虽然打着科技公司的名号，却是挂羊头卖狗肉，都是想骗取财政补贴”。
“这不，跑来跑去跑累了，也就不想折腾了；或许我会给你带来好运哟”，小姑娘接着说到，当说到“带来好运”的时候，还朝刘枫做了个鬼脸，眨了眨眼。
其实，当时章天羽所说也是对的。那会人工智能行业刚兴起，行业状况的确如此；小小的龙城有不少科技公司，却大都挂羊头卖狗肉，有的科技公司做直播的，有的科技公司做带货的，更有甚者是买卖教学器材的。而这些名义上的“科技公司”打着人工智能的高新科技旗号，挤在同一座科技园区的办公大楼内，都只是为了拿到地方上的财政补贴，真正有核心技术的公司并不多。
后来，章天羽开始在只有三、四个人的龙鑫工作，也正如她面试时所说那句话，“或许我会给你带来好运”。没多久，龙鑫便有了起色，凭借高技术逐渐在在行业内做的风生水起。
随着业务渐渐扩展，负责业务和财务的冯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从以前那个温柔又带着些许可爱的小女人渐渐变成不苟言笑的“女强人”。对于章天羽这个大大咧咧、爱笑的助理少不了经常性的数落。
记得，在一次公司会议的时候，冯娟就当着全公司二三十名员工的面厉声斥责到：“哪有整天嘻嘻哈哈的业务助理？”小姑娘当即低下头，委屈的眼角差点没滴下泪水……
也就是在那一次会议之后，章天羽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少了很多笑，只有每次遇见刘枫，才会微咧着嘴，露出属于这个年纪最纯真的笑。
最严重的一次，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冯娟竭力要将小姑娘开除。在刘枫的办公室内，站在一旁的小姑娘已经泣不成声，浑身瑟瑟发抖。在刘枫看来，章天羽并没有太大过错，也就没同意冯娟的提议。最终冯娟冷冰冰丢下一句话，“章天羽，从今天起，你不用做我的助理了，你给刘总做助理吧，以后也不用给我配助理了，我不需要！”。
也就从那时起，章天羽的办公桌从冯娟办公室门口搬到了刘枫办公室的门口，而那会的龙鑫公司已经有了独立的办公大楼。
由于刘枫跟章天羽都是理工科出身，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在刘枫看来，这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在这个城市打拼，况且是单亲家庭，在日常工作中就把章天羽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
或许，每个善良、阳光、灿烂的大男孩都是一个“宠妹狂魔”，虽然刘枫是家中独子，也恰恰因为是独子，则更希望有个妹妹。
在工作之余，刘枫半开玩笑问过章天羽，“天羽，为什么你对其他人不笑，却总是看见我就笑呢？”
章天羽笑着回答：“因为你眼中有光……”
这些过往，已经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自己已经物是人非，龙鑫不知道是不是，但至少自己是。
FM91.8播放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迪克牛仔那嘶哑的声音把刘枫从回忆拽回现实。前面有一个路口，信号灯马上要跳红灯了，反应过来的刘枫根本来不及刹车，直接冲过了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这个抢灯动作也差点撞上一个拐弯的外卖小哥，幸好外卖小哥骑术精湛，一个S形走位，避开了刘枫的车子。拐过弯之后，外卖小哥将电动车停在马路边，手指着刘枫，嘴里飚着“国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着实吓了刘枫一跳，开始集中注意力，降低车速，继续朝公寓行驶去。
由于刚才在星巴克里面刘枫表现出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有那轻浮猥琐的言语，章天羽已是满腔怒火。在刚才见面中，她似乎已经看不到刘枫眼中的光，那清澈的光已经被迷雾般的迷茫所替代。短短几个月，竟从之前文质彬彬变成了现在的浪荡形骸，从以前的阳光灿烂变成一个活脱脱的邋遢鬼。
刘枫还是刘枫，但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自己最崇拜的男人了……
想到这里，章天羽越发生气，只恨刘枫“不争气”，步伐也越走越快。上台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崴了一下脚，气头上的她也没太在意，继续往公司走，只是感觉脚步逐渐变得沉重。
回到公司后，章天羽低下头看了看崴脚的脚踝，这一看不要紧，脚脖子那里已经开始肿起来了，也渐渐开始有了疼痛感。
章天羽索性请了1个月假回家休养，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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