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离W市有两小时的高铁车程，距离不算远，气候、环境却是天差地别。
T市处于内陆，离海较远，空气相较W市干燥，全年没有那么多降雨，也是肖妈妈从小生长的城市。T大是T市有名的大学，肖战就读的艺术系在T市享有很高的知名度。
时间已是初秋，肖战坐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里，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杯鸡尾酒，他酒量不好，只浅尝了一口。其实这些年肖战鲜少参与社交，大多数时候都闷在画室里画画，今天是被同一画室的同学老林强拉硬拽来的。
艺术系的一位学长刚刚从国外交流一年回来，大家一起到酒吧来给他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大家都没有刚开始的拘束，三三两两或聊天或做游戏。今天的主角叫韩齐，是比肖战高一届的学长，这次从国外回来就研三了。他和肖战都是从W市来的老乡。
“肖战，”韩齐拿着一杯酒绕到肖战旁边坐下，“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学长，欢迎你回国，”肖战举起酒杯，有些抱歉地说，“我酒量不好，不能喝太多。”
“没关系，随意就好。”韩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肖战只能小抿了一口。
“你好像不是很爱说话？”韩齐笑着问道。
“我很少参与这样的活动，有点不适应。”肖战抱歉地说。
“那你今天来，是我的荣幸咯！”韩齐朝他眨眨眼。
肖战礼貌地报以一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韩齐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坐在旁边边喝酒边和肖战说话。
“咱俩都是W市的老乡，过年可以一起买票回家。”韩齐建议说。
肖战听到这话低下了头，抿了抿唇，半晌才摇摇头说：“我很少回W市了，老家的房子卖了，我现在和妈妈住在T市这边。”
“啊…这样啊。”韩齐语气里有些遗憾。
“你平时除了画画，还喜欢干什么啊？”韩齐又问。
“就画画，没别的了。”肖战摇摇头。
韩齐见肖战似乎不想多聊，也不再勉强，但他依然没走开，只是坐在旁边自顾自地喝酒，时不时看一眼肖战。
夜已经深了，肖战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回家了。他偏头透过酒吧的玻璃窗看向外面。街道上很多店铺都已经打烊，两排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路上行人无不行色匆匆地往家赶，只有三五成群的学生群体深夜在街上溜达。
玻璃窗在酒吧室内灯光的映照下有些反光，视线中所有的景象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不经意的一瞥，肖战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惊得立马站了起来。桌椅在推拉间发出突兀的声响，正在玩闹的人们不解地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抱歉，”他朝大家弯了弯腰，“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玩。”
说完也不等大家反应就只身跑出了酒吧。
初秋的深夜，空气微凉，肖战还穿着夏天的短袖T恤，风一吹不觉抱紧了双臂。他朝刚刚那群人那边看过去，只看到那人远去的背影。
他呆呆地站在酒吧门口，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记忆中天天粘在他身上的小朋友早就长大了。虽然不知道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是肖战直觉，王一博长大后一定是很好看很好看的，就应该是他刚刚不经意的一瞥看到的样子。
肖战从兜里掏出钱包，钱包的夹层里是他和王一博最后一次见面时拍的大头贴，肖战和王一博分别摆了一个向前冲的动作，手臂支起挡住了半张脸。肖战盯着看了半晌，才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夜深了，回家的末班车已经没有了，肖战没有申请学校的宿舍，只好往画室的方向走去，准备在那里将就一晚。
画室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肖战打开灯，穿过一堆画板、椅子和各种堆叠得乱糟糟的绘画工具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他今天心里有点乱，一点困意都没有，干脆拿起笔随意乱涂乱画。坐在酒吧里往外面看时，那个人实在太像王一博了，长高了很多，已经是个成年人的样子，脸上的婴儿肥相比幼时已经消去了一些，轮廓更显锋利，鼻梁高挺，眸色冷淡，嘴唇紧抿，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和周围的同伴无形中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肖战把自己从今晚的回忆中拉回，才看清楚自己刚刚随意乱涂乱画了些什么。面前的画纸上赫然画着今晚见到的那人的样子。肖战怔怔地盯着画纸半晌，然后把它撕了下来，卷好，再用丝带绕圈打了一个结，放进自己的储物格中。
画室的门被敲响，肖战凝眉地往门口看去，这么晚了谁不回去睡觉还来画室？
“门没锁，进来吧。”他说。
随即门被推开，来人是韩齐。
“刚刚看你走得急，听说你不住宿舍，这么晚了也没有车了，果然在画室能找到你。”韩齐笑着说。
肖战锁好储物格，说：“我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上。”
“我送你吧，我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叫了代驾。”韩齐笑得和善。
肖战犹豫了几秒，说：“还是不麻烦学长了。”
“别客气，画室怎么能住人呢。”韩齐说着走到了肖战面前，毫不在意地拉起肖战的手腕就要走，却没想到肖战反应很强烈，几乎是肌肤相触的瞬间就抽走了手腕。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静默半晌，韩齐低低地道了句“抱歉”。
“没事，”肖战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可能伤到了韩齐，“我只是不太习惯和人靠得太近。”
“你好像很神秘。”韩齐突然说。
“会、会吗？”肖战有些艰难地说。
“没事，”韩齐又笑了，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走吧，送你回家。”
肖战不好再说出拒绝的话，只能跟着出了画室。
深夜的艺术楼没什么人，只有走廊上的声控灯在有人经过时亮起。肖战和韩齐一前一后走着，韩齐在他后面半步的距离，一路注视着肖战的背影。肖战不说话，他也识趣地不打扰。
走出艺术楼大厅，校园街道上还有些下了晚课匆匆往宿舍赶的学生，三三两两在瑟瑟的秋风中疾步走着。轮滑社的几个轮滑爱好者在一片空地上练习轮滑，鞋子刮擦在地面上，发出重重的钝响。
肖战猝不及防又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朝着那道身影奔过去。
“一博，真的是你！”肖战来不及去想王一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攥着王一博的手腕，笑得满眼都是星辰。
肖战没有认错。印象中的小朋友已经长大了，但的的确确是王一博。
肖战一整晚空落落的心都被重逢的喜悦填满了，他笑得明媚张扬看着王一博，等他说话，想着重逢后第一件事要去做什么。
王一博视线在肖战和刚刚跟着奔过来的韩齐之间逡巡一圈，低头看了下肖战攥住他的手腕，皱了皱眉，然后伸出另一只没被攥住的手把肖战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接着他微微往后撤了一点距离，客气而疏离地说：“你好。”
肖战嘴角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你、你不记得我了？”肖战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说。他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跟着追过来的韩齐走到肖战身边小声叫了他一句。肖战恍若未闻，直直盯着王一博，似乎在等他一个答复。
王一博拧紧了眉，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说：“抱歉。”
肖战眼里的星辰也跟着黯淡了下去。
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王一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远了。他的手还维持着刚刚被王一博掰开的姿势，一动不动。
“肖战。”韩齐叫他，伸手想拍拍他的肩又不敢。
肖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坐上车回了家的。一路上，他脑海里都是过往的画面，时间越是久远，记忆就越清晰。王一博是如何还是一个小不点时就爱粘着他，扒都扒不下来。如果他离开得太久，王一博就会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卑微地乞求他看看他。
七年的时光过去了。
肖战想过他和王一博会重逢，虽然他内心有些担忧，但欣喜总是多过害怕。他终于承认，他是期盼着和王一博重逢的。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王一博会忘了他。
明明是肖战对王一博说，你总会长大，你长大后就不需要我了，你会有自己的生活。当时王一博还特别愤懑，逼着肖战发誓一辈子陪着他，还说自己永远不会嫌弃他。可是等王一博真的长大后不再需要他，肖战却第一个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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