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直到开学，王一博都会被一大早送到肖战家，晚上王爸爸王妈妈回家后再接回去。

　　肖战把自己的一大箱玩具一股脑儿全倒出来，让王一博坐在地毯上玩，自己则搬一张凳子画画。

　　有时候画停在窗棱上的小麻雀儿，有时候画家里的一个小物件儿，但更多的时候，他在画王一博。王一博不太爱说话，但好在不吵不闹，能让肖战安安静静地画画不被打扰。

　　肖战知道王一博不爱吃零食后，准备了一些水果，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放在王一博旁边。多数时候王一博是乖巧礼貌的，只要肖战克制住自己的手不去乱摸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肖战眼见着王一博拼积木的速度越来越快，手越来越灵活，拼出各种天马行空的作品。肖妈妈回家看见了也直夸王一博聪明。

　　这一天是个多云的天气，阳光没有那么刺眼，肖战准备带上王一博出门写生。

　　肖战把画笔、颜料装进背包，又把画板折叠起来，从杂物间把自己的小自行车推出来，用抹布擦干净灰尘。

　　“一博，我的自行车后座没有装儿童椅，一会儿你要抱紧我哦。”肖战转头对着王一博说，笑容如春风沐雨。

　　“知道了，肖战哥哥。”王一博睁着漆黑的大眼睛，乖巧地点头说道。

　　肖战把装满画笔和颜料的布包斜挎在身上，折叠起来的画板和纸塞到前面的篮子里，接着他把王一博抱到了后座上，自己这才跨坐上自行车。

　　王一博倒是没有再咬他，全程都很听话，他紧紧抱着肖战的腰，侧脸贴在肖战的背上。

　　肖战骑着自行车带着王一博在W市的大街小巷穿梭，路过卖包子的小铺，路过晨练的公园，穿过跨江大桥，往郊外行去。

　　“要下坡了哦，抱紧我。”肖战微微侧头对王一博说。

　　王一博闻言更加紧紧抱住他。

　　肖战拉着刹车缓缓驶下这道坡，再往前骑行一段，就到了一处原野。

　　肖战把自行车停好，接着把王一博抱了下来，把画板架好，侧头笑眯眯地说，“你自己玩一会儿哦。”

　　王一博仰头看肖战，点了点头，然后就站在一旁看肖战画画。

　　原野里开了一大丛向日葵，在阳光下灼灼盛开，时不时还有蜜蜂、蜻蜓飞到花朵上。远处是起伏的山峦叠嶂，墨绿色看不分明。踩着的地上铺满了青翠的浅草，将将没过膝盖。

　　肖战左手举着颜料盘，右手拿着画笔，对着面前的景色开始画了起来。他一画画就会很专注，渐渐地融入进画里，忘了周围的一切。

　　王一博站着看了一会儿，他不懂画，只觉得这方天地太美，衬得安静专注的肖战侧脸温柔。

　　一只蜻蜓停在了一朵向日葵花盘上，王一博忽然来了兴致，他慢慢走过去，尽量不发出动静，但双腿掠过浅草还是摩擦出了悉索声音，他刚要伸手触到蜻蜓，蜻蜓就飞走了。王一博咦了一声，目视着蜻蜓飞远。

　　这一幕落在了肖战的视线里，他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上扬，提笔画下了这一幕。

　　王一博拨开草去追逐蜻蜓，在向日葵地里兴致很高地钻来钻去。肖战还没见过王一博这么活泼的一面，他一边动笔画，一边注意着王一博不要摔倒或受伤。

　　太阳渐渐移到头顶，云层也渐次稀薄，温度升高，时间快到正午了。远处山脚下的房屋已经有了炊烟。

　　肖战从包里拿出一袋饼干，对王一博喊：“狗崽崽，别跑了，快回来。”

　　听到喊声，王一博停下脚步，狐疑地回头，就看见肖战笑着对他招了招手，他一路小跑到了肖战面前。

　　“饿吗？吃点饼干。”肖战拿着一块饼干塞到王一博嘴边，王一博张嘴咬了一口，然后接过饼干，自己拿着吃了起来。

　　肖战满意地笑了，想摸摸他的头，想到自己发疼的指节，生生忍住了。

　　“狗崽崽是在叫我吗？”王一博把饼干咬的嘎嘣响。

　　肖战愣了一下，把声音放低了轻声问：“怎么，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啊？那我以后不这么叫你了。”

　　王一博眨巴着黑色的眼眸看着肖战，他想起来刚才转身看到肖战叫他狗崽崽时眼睛里的璀璨星辰，他突然希望以后常常能看到，“不是，我喜欢。”

　　肖战的眼眸重新弯成了两道月牙，唇下的小痣愈发明显，“狗崽崽，这儿还有饼干，多吃点，我还得画一会儿，画完了带你回去，好吗？”

　　王一博咬着饼干点点头。

　　肖战继续拿着画笔完成刚才的画，王一博站在一旁边啃饼干边看他画画。

　　“这是我吗？”王一博指着向日葵下面的小孩子背影问道。

　　“是啊。”肖战笑着回答。

　　“那为什么画里没有肖战哥哥？”

　　“呃…”肖战没想到王一博会问这么天真的问题，“因为我在画画啊。”

　　“哦…”王一博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天公不作美。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响了一道雷。W市的夏季，往往在午后和傍晚都会下一场大雨，很少有哪天缺席。哪怕刚刚还艳阳高照，下一秒都能突然变脸。

　　肖战赶紧收拾东西，把画纸卷起来塞进防水的布包，正要去捡颜料和画笔，转头撇到王一博煞白的小脸。肖战抬头看了看天，把东西放下，蹲下身搂住王一博小小的身体，“害怕打雷吗？”

　　王一博不回答，只埋头钻进了肖战的颈窝。肖战看了看远处天边来势汹汹的乌云，一场雨说下就要下了。

　　他果断扔下了东西和自行车，一把抱起王一博，沿着小溪往不远处马路边的加油站跑去。

　　肖战虽然比王一博大了6岁，但也只是个12岁的大孩子，他抱起王一博微微有些吃力。他抱着王一博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稳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不能让王一博生病。

　　加油站看着不远，但对于12岁的肖战来说，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肖战托着王一博的臀，尽量使自己省力些。王一博头埋在肖战颈间，身体还有些发抖。

　　肖战一路走一路安慰他，“没事啊，别怕，我抱着你呢，马上就到地方了。”

　　他们运气不好，走了一半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肖战加快了步伐，躲进加油站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些湿了。

　　刚站到屋檐下，雨势就突然迅猛起来，雷雨交加。雨水噼里啪啦打在加油站的屋顶上，很快汇聚成一道道水线顺着屋檐落下。

　　雨水形成了一道雨幕，远处的向日葵花丛和远山都看不分明了，只能依稀辫得颜色。

　　肖战向加油站的大姐借来一块干毛巾，把王一博头发擦干。好心的大姐看这两孩子可怜，长得又招人喜欢，就把自己儿子的衣服借给了他们。

　　肖战道过谢之后赶紧给王一博换上了，自己则还穿着湿了的衣服。

　　王一博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地任由肖战动作。

　　“害怕吗？”肖战边给他擦脸边担心地问。

　　王一博诚实地点点头。

　　“W市经常这样，你可能不习惯。以后害怕了就来找我啊，我就在隔壁。”肖战摸了摸他的脸。

　　破天荒地，王一博没有躲开也没有咬他。

　　没过多久，雨势渐弱，雨很快就停了，太阳拨开云层又出来了，天边挂起了一道彩虹。地上的水顺着低洼处流去。

　　肖战和加油站大姐约定好改天还衣服，就牵着王一博的手往刚才画画的地方慢慢走回去。

　　走到自行车旁边，肖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地狼藉的画笔和颜料，却没想到那个布包好好的挂在自行车把手上，里面的一支支颜料、画笔整齐地码着，除了颜料盘里的颜料被雨水冲刷掉了，其他的都还在。

　　他又翻了翻包，刚才的那幅画不见了。他狐疑地张望了一下四周，没见到什么人。算了，这个人帮他把画笔和颜料都捡来了，一支都没少，应该没什么恶意。就是有点可惜，那幅画他很喜欢的。

　　“肖战哥哥？”王一博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肖战回过神来，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回家吧。”

　　像来时一样，肖战载着王一博往家的方向走去。阳光蒸干了他的衣服，风掀起他的刘海。

　　在彩虹的映照下，自行车上一大一小的身影上了那道坡，穿过跨江大桥，从人烟稀少处行驶进喧嚣的闹市，直到回归家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