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女孩信守承诺，两天后联系学校和媒体承认了所有的事都是自导自演，肖战也联系曹景的女朋友进行撤诉。之后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舆论没有几天就平息了下来。

　　而只有深陷其中的人知道，多数人的指责落到身上有多么要命。若非这件事肖战参与其中，那么他知道自己一定没办法体会到几年前王一博的那种感觉，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体会不到，因为没经历过就不会感同身受。

　　到现在肖战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只记得她说过的话，显而易见她的家庭并不幸福，而这正是她做出极端举动的原因。

　　但肖战没法做到不怨她，达到自己目的的前提是不伤害他人，显然她没有做到，还把王一博拉下了水。

　　不过想想，估计她这时候也不好过，肖战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乌旭经营着自己的公众号，肖战请他写了一篇文章，以此将澄清传播得更广。之后肖战请了曹景、曹景的女朋友和乌旭吃了饭，这件事多少麻烦了他们，这样做是应该的。

　　关于王一博，那天之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面。说来可笑，肖战不想自讨没趣，可他总想问问王一博之后打算做什么。不过这次的事以这样的结局收尾，估计王一博刚好能找到正当理由摆脱这个职业，接下来做什么能由他自己选择，挺好的。

　　一晃眼到了五月，C城地理位置适宜，这段时间不会太热。肖战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待在家里，可能因为睡得太久，整个人都不是很有精神，最后成功地生了病。

　　换季的时候生病最难受，下午肖战实在没力气，头昏脑胀地请了假，躺到晚上好了一点，起床吃了一点东西，带上帽子和口罩出门买药。

　　从药店出来，肖战有点犯恶心，慢慢地往回走。还好不远，没几站就能到，晚间的风很舒服，他心头的不适感下去了一点。

　　快到楼下的时候肖战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十点一刻，下一秒有个电话打进来，看见备注时肖战的手抖了下，几乎是瞬间就按下接通键。

　　“喂？”肖战的声音有点沙哑。

　　“肖战，是你吗？”

　　电话那头不是王一博的声音，一个女声传过来，肖战停在原地辨别了几秒，意识到那是林楚钰的声音。

　　不知为何，他有种心里石头落地的感觉。

　　“嗯，怎么了？”肖战说。

　　“你现在有时间么？来照顾下你弟弟，他喝醉了，我一个人把他弄不回去。”林楚钰有点喘，好像正费劲地搬着什么东西。肖战很快意识自己所认为的“东西”是王一博，他说：“你们在哪儿？我很快就来。”

　　林楚钰报了一个地址，随后就挂断了电话。肖战按着地址打车过去，一路上胃里翻江倒海，下车时差点吐出来。

　　把药装进口袋里，肖战在酒吧门口看到了王一博，他赶忙迎上去，从另一边搀着王一博，在路边随便拦下一辆出租车，和林楚钰一起把王一博塞进车里。

　　司机再三叮嘱不要吐到车上，吐到车上要加洗车费。肖战问他要了一个塑料袋，塞进王一博手里，说：“想吐的话吐这里面。”

　　王一博额头抵着前面的椅背，抓着塑料袋，闭着眼睛，看起来没有想吐的意思。

　　反倒是肖战有点不舒服，打开窗，趴在窗户旁边，他问道：“王一博怎么喝成这样？”

　　林楚钰的声音从副驾传来：“不知道，可能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肖战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他现在……在干什么？”

　　“软件开发。”林楚钰说，“光找工作都找了好久，他太年轻，没什么经验，好多公司都不要他。”

　　肖战回头看了一眼，王一博的侧脸在飞速略过的路灯里若隐若现，下颚线条锋利的一道，瘦削得有些骇人。

　　说到底，他的弟弟才二十出头，人生只过去三分之一的年纪，甜还没怎么尝到，苦头就已经吃了很多。

　　肖战伸出手，摸了摸王一博的脸，低声问：“很辛苦吗？”

　　王一博皱了皱眉，往车窗旁靠了一点，肖战垂下眼睛，收回了手。

　　十分钟后，车在一处不熟悉的地方停下。看到肖战的神色，林楚钰解释说：“他搬家了，他没跟你说吗？”

　　肖战搀住王一博，让大部分重量压在自己身上，摇摇头：“没有，他不会和我说的。”

　　林楚钰没多说什么，此前王一博被诬陷的那件事里肖战的帮忙她也知晓。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关于王一博为什么这样对肖战，实在不需要说出来再尴尬一次。

　　她打开和花店一墙之隔的防盗门：“就在里面，四楼。没有电梯我们得走楼梯，从这边上吧。”

　　肖战“嗯”了一声：“好。”

　　把醉成一团的王一博弄到四楼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肖战本就生着病，现在更是手脚发软，脊背出了一层虚汗。把王一博放到床上，他有点热，摘下帽子脱了外套。

　　林楚钰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肖战面前。肖战端起来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说：“谢谢。”

　　“今晚就拜托你照顾他了。“林楚钰剔了下自己的指甲，“我还有事，就不留在这儿了。”

　　关于王一博和林楚钰的关系，肖战其实能看出来两个人都没怎么把对方放在心上，无论是林楚钰和其他人行为暧昧，还是王一博的那番话，都足以证实这一点。

　　肖战不可能说出类似“你是他女朋友应该照顾他”的话，不合适也不应该。他点点头，咳嗽了两声：“我是他哥哥，应该的。”

　　走之前，林楚钰想起什么，说：“对了，他手上有伤，你注意一点。”

　　肖战回头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好，我知道了。”

　　王一博租住的房子不算大，但比肖战的还是要大一点，因为东西不多，就显得更空旷。

　　暖瓶里没有热水，肖战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烧水壶，最后只好用小锅煮开了水，倒了一点把感冒药喝下去，剩下的留给王一博，免得他半夜醒来渴。

　　在卫生间里接了一盆水，把毛巾打湿，肖战将毛巾贴在王一博泛红的脸颊上。王一博喝酒好像很容易上脸，上次是，这次也是，不过这次好像醉得更厉害。

　　擦手的时候，肖战看到了林楚钰所说的伤。王一博右手被洁白的纱布包裹着，从掌心到手背裹了几圈。

　　肖战以为自己长大了，成熟了很多，应该不会再有那些幼稚的想法，可此刻看到王一博这样，他又如小时候一样，心疼得想要替他受过。

　　替王一博掖了掖被角，把垃圾桶放在床边，从柜子里翻出一床被子，关上灯，带上门，肖战抱着被子去客厅睡了。

　　不知道是药效的原因还是被子太薄的问题，到后半夜，肖战迷迷糊糊感到骨头缝里在透风，一阵阵的疼从脊椎传向四肢，神经末梢跳动着传导钝痛，折磨的人无法安然入睡。

　　肖战打着哆嗦蜷成一团，终于在疼痛猛然变得尖锐之后睁眼。喉咙很痛，像含着一团火，摸索着下床，肖战想再喝上一次药。他想起来水在王一博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疼得太厉害了，脑袋也很沉，当手机照向床头柜时，肖战忽略了床上的人，眼里只有那杯水。

　　所以当被攥住手腕往床上带的时候，他是完全反应不过来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被摁在了床上。

　　手机掉在地上，光打向墙壁，将一块墙分成明暗相间的色块。肖战的心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里跳得飞快。他瞪大了眼，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过，清醒地感受到掐住脖颈的力度，摁在腰间的手，还有从全身上下每一块皮肉和骨头里传来的疼痛，以及压在身上的人被光影衬得愈发凌厉的眉眼。

　　说不怕是假的，王一博喝醉的上一次，就是一言不发地近乎将他咬掉一块肉下来，肖战不知道这一次将他惹怒会有什么后果，但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一博……”肖战咽了下喉咙，声音被烧得沙哑。

　　王一博忽然一顿，肖战感到脖子上的力度在减小，他再接再厉地说：“你喝醉了，林楚钰给我打了电话，所以我过来照顾你。”

　　王一博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模糊地发出了一个鼻音。他浑身上下烫得厉害，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肖战能够清楚地感知到那些热度，尽管他自己也很烫。

　　“你手上有伤，松开吧。”肖战有气无力地说，“我感冒了，很难受，喝完水就走。”

　　王一博松开了禁锢住他的手，肖战撑着手臂支起上半身，没想到王一博再度压下来，将他结结实实地压回床上。

　　猝不及防的一记回马枪使肖战毫无防备地往后倒，接下来的事情却使他更惊恐：王一博埋在他肩窝，张口叼住那里的一块皮肉。

　　滚烫的气息，相贴的皮肤，牙齿抵住皮肉研磨的感觉，没有一处不在提醒肖战上一回的记忆。王一博实在让他疼了，也让他怕了，他真的不想再莫名其妙地被咬一口。

　　推了推王一博，肖战软声道：“起来吧……我不吵你了，我出去睡。”

　　王一博鼻息粗重，酒气久久未散，牙齿也未松开，甚至有进一步咬重的趋势。

　　察觉到他的意图，肖战挣扎了下，王一博像是被惹烦了，一掌摁在他的腰腹间。

　　肖战霎时没了力气，他还发着烧，只能浑身颤抖地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