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王一博收紧手掌，俯身逼近，原本的距离被无限拉近，在交织的气息中他近乎贴上肖战唇角。肖战被逼退到仰起脖颈，后脑抵上冰凉的墙面，他料到王一博要说什么，心脏在急促的跳动里快要炸裂。
王一博没有给他缓和的机会：“我当时，就是这么亲你的，对吧？”
肖战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仅仅是因为王一博的动作，那句话唤醒了多年前的记忆，让他在此刻能够全部回忆起来，包括触觉，包括感受。
肖战觉得没有人能够平静地从那件事里走出来，饶是他作为兄长，应当包容和劝导，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哪怕时隔多年后再想起来，也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王一博并不放过他，肖战不知道他怎么忍着讨厌愈靠愈近。直到那张脸近在咫尺，肖战终于忍无可忍，扯着王一博的衣领将他用力地推出去：“你真的有病。”
“你没病？”
在下一个人推门进来前，王一博迅速整理好了衣服，表情又切换回第一天见面时的样子，他像看一堆垃圾那样拿眼尾扫过肖战。
“能忍着恶心装模作样接触你讨厌的人，你也病得不轻。”
水温热，肖战不断地搓着手指，细长白皙的手被搓得通红。上一个进来上厕所的人已经出去，走时像是疑惑他为何在这儿待这么久，余光有意瞟向这边。
肖战感觉得到，但他真的没有任何心思再想其他的事，只能通过重复一个动作来试图制止住自己杂乱的思绪。当感应水龙头再一次停止工作后，记忆也终于像高涨于大坝之后的河流，一次开闸，冲垮一切。
肖战撑着洗手台，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逐渐和多年前重合。
那是盛夏的假期，爸妈都在上班，他补课完提前回家，以为王一博在睡觉，蹑手蹑脚地开门进了屋，打开卧室门的那瞬间，床上搂在一起接吻的两个人直接撞进眼中。
一个是王一博，另一个是他曾经见过的男孩，王一博的同学，黑发，一双桃花眼，眼角有一颗泪痣。
肖战记得自己暴怒地让他滚出去，男孩眼里蓄满眼泪，破碎的水光使他看起来更加脆弱。
如果回忆能以第三方的视角保存下来，那么肖战一定会惊讶于当时自己的表情和男孩的相似程度，他以为的暴怒和歇斯底里其实看起来更像难过，还带着被背叛的不敢相信。
男孩狼狈扣上衬衫纽扣逃出门外，王一博自始至终没有出声，而是走向肖战，勾住他的手指，低声叫道：“哥。”
接下来的发展超出了肖战的想象，王一博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捧着他的脸吻下来，深入齿关，长驱直入。
初吻足够让人记忆深刻，何况接吻对象是自己的弟弟。肖战到现在都还记得，慌乱和愤怒中他咬破了王一博的唇，王一博同样不甘示弱，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吻到窒息。
肖战鞠起一捧水，用力地浇在脸上。
他的弟弟曾经喜欢同性。
每天上班，尽管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去看，可有些时候一抬头就刚好能看见王一博进出校门，肖战大概摸清了王一博的上班规律：早上八点，中午两点，下午七点，然后晚上九点下班。
肖战偶尔能看到王一博和他女朋友一起，大约是去吃饭，两个各方面都般配的年轻人，在人群中是很惹眼的存在。
但肖战总觉得别扭，这种别扭源于对王一博性取向的了解，见过他亲密无间地和同性相处，关于他另一半的想象都框在“男性”这个前提下，骤然换成女性，看他做任何动作都带着一种违和感。
人的性取向虽然难改，但也可能不是一成不变，王一博能喜欢同性，也可以因为某种原因喜欢异性，肖战并不感到惊讶。至于那天王一博为什么那么做，答案不言而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滚远点。
以前看童话故事，灰姑娘历经磨难才能成为公主，王子一定要斩除恶龙才能迎娶心上人，圆满结局注定过程曲折。
而现在轮到自己，只是刚刚碰壁，勇气便被抽走。
越亲密的人越懂得如何伤人，肖战想，如果不想看到耐心耗尽后的两败俱伤，那适时停下也是一种选择，母亲已经和王一博的父亲离婚，不刻意见面的话，他们以后都不会有交集。
设计是门脑力活，甲方的要求如同五彩斑斓的黑，出其不意打人一个猝不及防，一连几天，方案修改N版，难缠的客户才终于满意。部门主管提议团建，大家都没有异议。
火锅店对面就是KTV，吃过之后自然要去唱k。肖战象征性地唱了一首，在被邀请对唱情歌时找借口出去上厕所，曹景跟在他后边，两人在厕所待了好一阵，看得出来都不太适应里面的氛围。
曹景接了个电话，看样子是女友打来， 承诺不会太晚回家后他放下电话，转头问肖战：“你就没点儿情况？我看咱部门小菲对你好像有那个意思来着。”
“不了，暂时没那个心思。”肖战说。
肖战谈过最久的一场恋爱是在大学，整整三年，最后因为异地分开，和平分手，走的时候甚至拥抱祝好。
没有多么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爱情少之又少。但从那之后肖战就没有谈过恋爱，恋爱令人幸福，同时也使人疲惫，如果没有走到结婚，有一段纯粹珍贵的回忆就足够。
曹景开玩笑道：“你小子不会不喜欢女生吧。”
肖战僵了下，一拳锤在曹景肩上：“你才喜欢男的。”
肖战长相随母，眉眼并不凌厉清冷，长着一双柔和的眼睛，鼻头略微圆润，钝感中和了高鼻梁带来的攻击性，嘴巴泛着水红色，唇下有颗令人印象深刻的褐色小痣。
这种长相使他看起来毫无攻击性，是很容易受人亲近的那一类。
曹景说得没错，来这的一个月里，肖战或多或少能感到女同事对自己的好感，所以他尽量远离，非必要不接触。
肖战擦干净手，说：“走吧，不还早点儿回家么？”
出了厕所门，转角之后，他们猝不及防撞上壁咚名场面，肖战默契别开目光，在即将擦身而过时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下意识抬眼，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戴着毛线帽的男生圈在手臂里的人右耳上有枚水钻闪闪发亮，挑染了蓝色的长发散在肩头，外貌精致得恰到好处。
肖战有一瞬间的愣怔，而后匆匆收回目光。
回到包间之后，直到离开，他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发色和长相都太有记忆点，肖战想，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刚刚那个女生，就是王一博的女朋友。
在明里暗里地确认之后， 肖战打算和王一博说清楚，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提醒王一博及时止损。
微信早就被拉黑了，肖战换了一个工作号，挑在下课时给王一博打了电话。
“喂？”
王一博接起电话，声音被电流声模糊得有些不清。肖战忐忑地开口：“是我，我有事……”
他的话被杂乱的忙音所打断，王一博挂电话的速度很快，快到连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他。就像大一时，他终于鼓起勇气，在过节时想要送一句祝福，王一博也是一样，没等他说完就挂断了。
肖战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拨过去，意料之中，直到自动停止呼叫都没人接。
加班结束后，肖战犹豫许久，还是去了之前住的小区，开门时王一博眼里的不耐像要溢出来，肖战忍下慌张解释来因，被攥住手腕扯了进去。门关上的瞬间，他的脊背重重磕上门板。
“打电话不接，追到家里来了？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能这么死乞白赖？”
王一博将肖战堵在玄关，肖战脊背抵着门板，被覆下的阴影牢牢笼住，仿佛置身真空，连呼吸都变得不畅。
肖战在此刻意识到从前那个偶尔会撒娇的弟弟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的王一博骨子里有着躁动的因子，散发着危险的因素。他努力忽视掉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偏过头，避开王一博的眼神：“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王一博倚着墙：“我倒要看看你又想编什么理由。”
肖战斟酌用词，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整个过程里王一博靠着墙，漠然地看着他，仿佛置身事外，所闻不过是别人的故事。
“要说的就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吧。”
王一博的反应已经平淡到诡异的地步，肖战猜测大概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毕竟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保持理智。说完之后，肖战没有看王一博，转身想要开门。
身侧横出一只胳膊，骨节分明的手压回门板。王一博将肖战圈在手臂间，掰过他肩膀，目光从压低的眼睫中透出去：“可惜吗？”
肖战怔了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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