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沈凌几乎没睡。
心里担心周先，不停的分析白季之前的每句话，每个眼神。
沈凌告诉自己，白季是那种可以一眼看穿人心的人，加上他的能力，那她应该十分清楚自己和周先什么也没有，所以他的话应该只是警告自己，让沈凌不要再做出来他不高兴的事，仅此而已。
沈凌心里更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果然，早晨的到来并不是新一天的开始。
沈凌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就是白季的惩罚还没有结束，她果真戳中了沈凌的最痛处，将沈凌圈禁，不许沈凌去看母亲。
当沈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沈凌很平静，甚至没多问董管家一句。
因为心已经彻底凉了，也死了。
哀求在白季的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一旦他决定好的，沈凌只有承受，当白季觉得沈凌的惩罚够了，沈凌自然就可以走出去。
就好比现在沈凌的心情，不知道母亲醒了没有，不知道她是不是吵着找沈凌，更不知道她这次的病情到了什么地步，这种分分秒秒的担忧，好比剜心之痛。
这就是白季的惩罚。
沈凌坐在卧室的飘窗上呆呆看着窗外，佣人们拿来的早餐，沈凌也没有动，就那么一直坐着，直到管家来让沈凌下楼去医务室。
医务室里，马医生已经准备好，只等沈凌过去。
他帮沈凌仔细检查着脖子上的伤，为了避免触碰沈凌，他用镊子夹着棉花这么一个组合的工具代替了他的手指。
看见他这样，沈凌顿时心里就起了一层火！
盯着马医生，沈凌问：“医生，大小姐的洁癖为什么这么厉害？医生给病人看病，有触碰再正常不过，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洁癖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么直接的责备，沈凌还是没勇气没有说出来，但是沈凌当时表情还有眼神，沈凌相信马医生可以明白自己的意思。
马医生淡淡的看了沈凌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继续给沈凌擦药。
他眼中流露的也是那种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可言的淡漠，和这里的管家，还有那些佣人们，没有区别。
沈凌感觉刚才心中升腾出的那股火焰，一下子又结成了冰，变成了一种极度的压抑，一种最伤害人的压抑。
这整个公馆带来的压抑。
等马医生的治疗结束后，他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和沈凌说：“你的身体虽然没有毛病，但是很虚，喝些中药调养一下会好的。”
沈凌没回应他，他应该也没指望沈凌会回应，整理好东西就离开了。
这一天，沈凌浑浑噩噩，内心煎熬，却始终只能压抑着自己，让自己像个木偶一样，任凭摆布。
到了晚上，白季回来的早了些。
沈凌和她坐在能容纳十二个人的长桌旁，相对无言。
看着精美的菜肴一碟碟端上来，每一道都可以直接成为美食杂志的封面，尤其是那器皿，都是外国进口的，而且有一套沈凌总感觉在哪本历史书上看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个古董。
他们两个人，二十道菜。
还有八个佣人再加一个管家站在不远处的侧厅里等候差遣。
沈凌头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的时候，连筷子都拿不稳，只觉得家宴也不过如此吧，可后来也就强迫自己适应了。
而眼下，面对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沈凌吃不下。
不是沈凌故意矫情，而是真的没有胃口，心里就像压了一口大石头，看见吃的就觉得反胃。
然而，沈凌迟迟没有动筷子，白季也没有。
当沈凌抬头看向白季时，她就那么死死的看着沈凌，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让沈凌顿时觉得背脊发凉，一种压迫感瞬间将沈凌逼得无所遁形。
沈凌看着白季，心里很是害怕，不敢和她这么僵持着，就慢慢伸出手去拿筷子，过程里不忘观察着她的表情，当沈凌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口白饭时，白季也拿起来筷子。
赶紧低下头，沈凌忍着那种恶心的感觉，不停的往嘴里送白饭，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但是没吃几口，沈凌就受不了了。
安静的餐厅里，只听沈凌“呕--”一声。
沈凌立刻跑进了洗手间，跪在马桶前，把刚才吃的白饭全吐了。
吐完了白饭，沈凌肚子里没有食，沈凌就开始往外吐酸水，那种感觉就好像沈凌的胃变成了毛巾，让人狠狠的拧着，难受的沈凌酸水和眼泪一起往外倒。
等沈凌吐干净了，沈凌就拖着无力的身体到了洗手池那里。
镜子中的沈凌，脸色惨白，双眼也有些凹陷，眼底的黑眼圈更是让沈凌像鬼魅一般可怕，渗人。沈凌才二十三岁，但是沈凌感觉镜子中的自己就像一个枯槁的老人一样，满目疮痍。
终于，沈凌哭了起来。
沈凌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到了今天这一步呢？
本是一场交易，沈凌卖了自己，换来母亲的救命钱，可现在一切变得复杂，并且不可控制，白季已经威胁到了沈凌身边的人。
沈凌和白季不再是钱货两清，而是她把自己牢牢攥在了手里。
“咔嚓……”一声，卫生间的门把手被转动开，白季走了进来。
沈凌迅速扭头，恰好对上了他那冷漠无比的双眸，沈凌瞬间就像只待宰的羊羔立刻缩到了墙角的一处，企图保护自己。
可企图就是企图，往往不会实现。
弱肉强食，羊羔何时能逃过豹子的追捕呢？
沈凌在角落瑟缩着，想看白季的举动，可以是又十分抗拒与他的对视。
白季向沈凌一步步靠近，沈凌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温度也冷了几分。
沈凌害怕他，特别害怕。
白季在沈凌身边站定，随即展开修长的手臂将沈凌困在了狭小的的空间里，他说：“一般病人在吃不了饭的时候，都应该怎么办？”
她的语气平常，没有警告的成分，更没有威胁在其中，可是沈凌听了以后身体忽然不再发抖，不受控的慢慢抬起头看向了他。
沈凌知道，白季这是话里有话。
白季个子并不矮，她低头，就那么垂眸看着沈凌，他们两个人对视了几秒。
现在的她，并不危险，和那个掐着沈凌脖子的凶狠男人完全不同，可是仍旧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沈凌看着白季，心里想着是不是又要卑微至极的求饶认错，可是转而又想，这些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沈凌和他就这么僵持在了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季再次开口道：“现在已经有一个病人需要照顾，如果再多一个，那你就要舍弃之前的，保全眼前的。”
话音一落，沈凌愣了几秒，细细思量他话中的含义，沈凌瞬间又皱紧了眉头。
白季在逼沈凌，他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不好好吃饭，他就会断了母亲的治疗！
“请别这样！”沈凌喊了一声，伸手抓住了白季的西服下摆。
这话沈凌说的很无力，可是却是沈凌心里的实话，因为白季已经完全把沈凌捏在了手心里，沈凌反抗不得，也没有能力反抗。
他没有回答沈凌，而是低下了头，盯着沈凌抓着他的那双手。
这样沈凌就看不到他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立刻着急了起来。
“我吃饭！我吃！你不要……”
话没说完，白季一把握住了沈凌的手，霸道的牵着沈凌就走出了卫生间，直奔餐厅。
沈凌低着头，踉踉跄跄的跟在他的身后，担心自己要是吃了以后又吐怎么办？那样的话，白季同样会不高兴，同样会威胁到母亲的安全。
“大小姐，已经更换完毕。”管家说。
白季“嗯……”了一声，佣人们齐刷刷的退下，然后他将沈凌引到椅子那里坐下，自己坐回了正座。
沈凌皱着眉，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正准备硬着头皮吃饭的时候，随意抬眼一看，就发现原本桌上的山珍海味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精美凉菜，而沈凌面前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
沈凌一怔，随即也意识到这么迅速的变化，只有白季下了命令以后才可以做到。
沈凌不由自主的匆匆看了白季一眼，只见她舀起一勺清粥，然后优雅的饮了一口，他和自己吃的居然是一样的。
沈凌愣着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马上也识趣的拿起了勺子，默默的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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