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心痛之泣

书名:博君一肖:浮生若梦
作者:吾i安红豆

  世子从肖战的房里出来后,在门外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转身大步向他父亲的院子走去。

  走在路上时,沿路的丫鬟婆子及小厮看见了世子嘴上糊满的鲜血,都很惊诧,但都不敢说什么,只敢战战兢兢地垂首让道,低声唤声“世子”。等世子如一卷风般地扫过去,他们才敢抬起头,眼里都有掩不住心疼。

  小世子几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曾经是多么的谦和随性,明媚灿烂啊!那时的世子似乎永远无忧无虑,待下人也是极好的,很少看到他真正冲谁黑过脸、发过脾气;那时的世子有疼他宠他的侯爷和夫人,有他捧在心尖上的世子妃同时也爱着他,他像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一般,几乎拥有着让人艳羡的全世界。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想到,侯爷会突遭奸人所害,人虽救了过来却长睡不醒;夫人因受不了打击,生病去世,竟比侯爷还先走了一步;而世子妃却在世子最需要支撑的关键时刻,却突然失踪、生死不明……

  王府突遭变故,世子在受到接二连三几欲灭顶的打击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暖春变成了寒冬,浑身透着可冻人三尺的肃杀之气。谁要被他多看上一眼,都会忍不住地打寒颤;听他说几句话,都会情不自禁的瑟瑟发抖;不见到他还好,一见到他就会忍不住地想逃。曾经笑语不断如春暖的候府,如今变成了随时都让人心惊胆战、如履薄冰的寒窑。

  世子裹挟着寒意冲进了侯爷的厢房,正在侯爷床边侍弄汤药的晁元惊得转过了身,见到世子脸上的血迹后紧张地问道:“世子,你的嘴怎么了?”

  “出去!”世子冷冷道。

  “哦。”晁元不敢再多言,放下药碗后就赶紧退下了,这会儿的世子像头猛兽,老虎屁股是万万摸不得的。晁元出门后,小心翼翼地将门给合上了,然后支走了院里的下人们,他一个人去院门口的炉火旁坐下,帮世子守着。

  世子缓缓坐下来,端起床头柜上晁元未喂完的汤药,继续给他父亲喂了起来。药汁喂进侯爷嘴里,有三分之二溢了出来,世子赶紧拿布巾帮父亲把溢出的汤汁擦掉,不觉眼泪也跟着滑落了下来。

  世子又舀起第二勺汤药,边喂边哽咽道:“父亲……孩儿不孝……孩儿终是狠不下心替您手刃仇人,无法亲手杀了他……

  孩儿想留着他的命泄愤,发泄他罔顾你们对他疼爱有加的恨意,我想将他片片凌迟,每片下的一块肉,都是向他讨要回你们曾经在他身上注入的心血……可我冲他拿不起刀。

  孩儿只得把他交于狱庭监惩罚,让他受尽各种酷刑,甚至不惜命人在他伤口上泼上盐水。可当孩儿看到他伤口溃烂时,又再度于心不忍,让人改泼了酒。虽然我知那酒泼上去后会更疼,但酒毕竟是可以杀毒的不是么?孩儿想着,这样做总能将他的命吊得再久一些……

  可谁知……他受了那么多苦都挺过来了,却受不了这泼酒之苦,人差点就这样没了……等他真要没了,孩儿又舍不得他死了,再度将他从狱庭监捞了出来,接回了王府……”

  世子哭得厉害,手也抖得厉害,碗里的汤药泼洒了出来。他不得不暂停喂药,任自己成串的眼泪先落个够,将自己想要放纵的哭泣声隐忍在喉间。

  “他……他差点……就死了……父亲……他的药当时根本喂不进去……是孩儿……孩儿一口……一口……给、给他喂进去的……

  父亲……当他在昏迷中唤着孩儿名字的时候……孩儿知道,自己终是舍不得他死……下不了那个狠手……

  孩儿不想再看见你们任何人离我而去了……他也不行……哪怕孩儿明知留着他的命会对不起您和母亲……哪怕孩儿知道留下他也是自我折磨……可孩儿就是不想他死,不想他死啊……哪怕让孩儿恨上他一辈子……折磨他一辈子……只要他还在,那也是支撑孩儿继续活下去的念想……

  因为要是连他也没了……孩儿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孩儿也不想再活了……可您与母亲的大仇一日未报,孩儿就还不能死……

  孩儿知道……他之所以会这样对我们候王府,一定有原因……虽然他扛下了所有,不肯说明,但孩儿终是不愿相信!

  所以父亲……您能原谅孩儿的不孝么?您能……再纵容孩儿一次,让孩儿去查清楚么?您那么疼孩儿,您一定不会怪孩儿的,对不对?”

  世子将父亲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反复摩挲,侯爷手上的温度像是给了他许多安抚和鼓励,世子的眼泪终于慢慢收了些,他又放下父亲的手,重新端起药碗继续给父亲喂药。

  等他将最后一勺药喂进父亲嘴里,再仔仔细细替父亲擦干了嘴,才放下药碗,又将他父亲的手再次轻握在自己手中,“可父亲……他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却说他不识得孩儿了……

  好一个‘忘’字,就把他过往在我们这儿留下的所有痕迹轻而易举地全部给抹去了!他忘了你们对他的情谊,忘了他对我的承诺,还忘了他是如何毁了我们原本幸福美满的家……父亲,孩儿好恨,孩儿真的好恨哪!

  父亲,孩儿现在好迷茫,孩儿不信他真能把我忘了,但孩儿却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把他怎么办才好?父亲,您能赶紧醒过来为孩儿指点指点迷津么?您能教教孩儿,孩儿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将他在我们身上造的孽得到该有的惩罚么?父亲……”

  世子捧着父亲的手,再度伤心地哭了起来,侯爷却一如既往的沉睡着,没有一丝回应。

  世子哭了许久许久,等心里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才直起身将他父亲的手重新放进棉被里盖好。然后又去绞了一帕热巾先将自己的眼睛敷了敷,再用热巾净面。当他看到从布巾上洗下来的血水时稍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这血应该是肖战唇上的血,再想起那个吻,世子的眼又再度变得冰冷。世子晾好布巾后,又细心地控了控炉火,才转身走出房门。

  晁元见世子出房门,赶紧起身迎了过来,世子边走边道:“你一会儿让人去我厢房,再多添置一张窄榻,然后等稍晚点,你支开旁人偷偷去帮我把他抬去我屋里。”

  因为“世子妃”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男扮女装”的男儿身,这个秘密肖战当初从边陲偷偷潜回来后只告诉了他一人。肖战毫不遮掩地对他坦白了自己的男儿身,说想要与他彻底了断他俩错配的姻缘,让他忘了他后重新去选新的世子妃。

  是他自己不管不顾地认定了这辈子非肖战莫属,不管肖战是男是女他都只爱肖战一人。最后他俩偷偷商量着让肖战再扮回女装跟他回府,重新做回他的世子妃。此事事关重大,世子连自己父母都一起瞒着,因此才会引狼入室,酿成大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所以当初,从他打算接回肖战的那一刻起,他就提前支走了院里原本伺候他的下人,只留了从小跟到大的晁元伺候。

  那时小两口过着没羞没臊的新婚生活,晁元经常被小两口的卿卿我我羞得自动退避三舍,在没听到两位主子使唤的情况下,晁元绝不主动出来招人厌。所以晁元也是在后来王府接连出事、肖战被世子密捕后,才得知这位迷走自家主子三魂六魄的世子妃,竟是男儿身。

  因此,世子要把肖战再藏去他的院里,也的确不容易被人发现。

  晁元疑惑道:“世子,您隔壁不就有个现成空着的密室么?里面支个床什么的也还宽宽敞敞的,若再安个卧榻去您厢房,那得多挤啊?以他现今不能曝光的身份,您安排他去密室不是才更合适么?”

  世子转身看着晁元,冷道:“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晁元吓得面色一变,忙低头道:“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命人去抬窄榻。世子现在是要去哪儿么?”

  “我要进宫去看看姑外祖母,晚些时候才回来,你在家里办我刚交代给你的事就好,不用随我过去了。另外,你记得通知膳房,晚膳不用给我做了,我要留在宫里陪姑外祖母一起吃。”世子边说边往马房走去。

  “是。”晁元送世子去到马房,见世子骑上“墨尘”离开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晁元回头,看了马厩里那匹全身如雪,缩在墙角里郁郁寡欢的白马“白羽”,向它招了招手。

  “白羽”是识得晁元的,乖乖走了过来,探出头轻轻蹭了蹭晁元,也愿意让晁元在它额上抚摸。晁元叹道:“想你主子了是么?”

  “白羽”打了个响鼻,跺了跺马蹄,似在回应晁元的话,晁元难过道:“别担心,他还在。只是……不知道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骑上你了……”

  “白羽”似乎听懂了晁元的话,在晁元手上蹭了蹭之后,又落寞地转身走回墙角去了。

  晁元看着孤单的“白羽”,心中耿耿:都说万物皆有情,一匹马都尚且知晓顾念旧情,“世子妃”却为何要对世子如此残忍呢?

  

打开布咕客户端阅读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

立即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