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爱恨交织

书名:博君一肖:浮生若梦
作者:吾i安红豆

  “说!你到底是如何与他人联手,里应外合栽赃陷害侯爷的?把你那些同党交出来,或可免你一死!”

  满身是血的肖战,眼神涣散地看了眼刑讯官,并不回答。

  一桶凉水从头顶泼下,扎得肖战早已模糊的血肉生疼,他紧咬着唇,闭着眼,默默承受这痛上加痛的煎熬。他干涩起皮的双唇难耐地动了动,却不敢舔舐那滴落在唇边的水,因为那是盐水,不但不能解渴,还会让他更渴。盐水腌着他的伤,会让他的皮肉烂得更快。

  他本以为那个人那么恨他,会让他死得很快,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留着他的命反复折磨,让他生不如死的苟活着。

  肖战脑袋昏沉,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合过眼了。他感觉自己像踩在万丈高空的绳索上,手脚无力地颤颤巍巍着,随时有可能从高空跌落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盐水浸进伤口,咬得皮肉又痛又痒,肖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难以遏止地发出哽咽声。

  肖战的脑中混乱,刑讯官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他耳边只有声嘶力竭的讨伐:“肖战,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悲呛的声声呼喊,剜着他的心,比他的皮肉之苦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肖战的双臂被套上绳索,接着,他被人像拖着拖地的笤帚一般,从这间刑讯室拖向另一间刑讯室。他知道,新一轮变着花样的折磨又要来了。

  狱吏把他绑在一条长凳上,他面朝下的趴躺着,旁边虎背熊腰的狱吏提了狱杖,掂量了一下,接着就往他臀上狠狠打了下来。肖战意识昏沉,视线逐渐模糊,终于因为抗不住狱杖的捶打而昏迷了过去……

  等肖战再被人强行用水泼醒时,发现自己已痛得半身麻木,他伏在长凳上,看着一份已经写好的供词就在眼前。上边的墨迹清晰,但那每个字都不是出自他之口,那些话他从未说过。他肖战,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他不会给任何机会让别人往自己身上任意泼脏水,他除了对不起那个人外,并没有对不起别的任何人,他只不过是做了他该做的事而已!

  肖战将嘴里含着的一口鲜血喷在那供词上,那份供词只得再次作废!已经审累了的刑讯官气得将供词撕得粉碎,咬牙切齿道:“本想让你少受些罪,你若早日画押便可早日解脱,是你自己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既如此,那你就继续受着吧!来,接着打,打到他服为止!”

  肖战当然打不服,他长了一身命硬的硬骨头,他出生就克死胞姐,后来又克死自己的亲生父母,然后是他的“公婆”,除非让他死了,他才不至于再祸害那些真心对他好的人!

  肖战最后是被拖回去的,身上的血顺着脚跟在地上拖出一道瘆目的血痕。他被丢回牢以后,浑身疼得想昏迷都昏迷不过去,反而越发地清醒。他只能呆呆地、一动不动地望着那扇窄小的窗,听外面寒风呼啸,疾雪扑打,看那黑黢黢的夜似乎没有尽头。

  这就是他的最后归宿么?

  他也曾拥有过:柳丝正长,桃花正艳的春;两情缱绻,倒影成双的夏;秋波盈盈,写满思念的秋……最终,是他自己亲手促成了这场薄性无情,寒心彻骨的冬。

  他知道,那个人会很恨他、很恨他……那个人曾那么、那么地信任他,恋慕他,并依赖着他。那个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用力拉他出深渊,可是他却忘恩负义地,把那个人一起带入了深渊!

  终是……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情缘若梦,长久几何?

  肖战想到此,不禁潸然泪下:你还好吗?一博!此生不求得到你的原谅,只求往后没有我的余生,你能好好地过……

  牢狱暗室,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萧索身影站在一堵墙边,默默从一个密孔里观察着孔那端已经血肉模糊得不成人形的囚犯。他面色苍白,如冰一般发出冻人的寒气,他眼里没有泪,没有怜,没有疼,只有恨,他的眸子里再没有点点星光,只有破碎成片的冰凉。

  “世子,要回了么?”旁边同穿黑色斗篷的侍从晁元,小心翼翼地问道。

  面前这位是他的主子,隔墙那位也曾是他的主子,而且那位还曾是面前这位爱到骨髓里,宠到心尖上的主子。他能理解主子的恨,不止是国仇家恨的恨,还有背叛真心的恨。当初爱得有多深,现如今就该恨得有多狠!别说主子了,连他也恨!这些年来,王府的人待他多好啊,他怎么就狠得下心来,对视他如亲生的“公婆”做出那么无情的事来呢!

  世子眨了眨瞪得有些酸胀的双目,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发现即便拢了大氅也暖不了身上彻骨的寒。他发出比冰还要更冰冷的声音,“嗯。”说完,便扭头往密室外走去。

  刑讯官见世子出来,忙讨好地迎上去,诉苦道:“世子啊,犯人既不招供,也不画押,您说我该怎么办?”

  世子顿了顿足,冷冷地扫了刑讯官一眼,“那就打到他肯张口、肯招供为止。你们自己杜撰出来让他画押的通通不作数,我要听他亲口说!我就要亲眼看看,他的心肝到底是黑还是红?”世子说这话时,身上顿时涌出逼人的杀气,吓得旁边的人皆是一哆嗦。

  “是……是……小的明白了。”刑讯官忙道。

  世子脸上的表情稍微缓了缓,“他是根难啃的硬骨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小的该做的。”刑讯官笑得比哭还难看地垂首阿谀着,“世子请慢走……”

  “嗯,我明日再来。”世子用手挥了挥大氅,大步往狱室外走去。

  等世子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刑讯官才苦着脸抬起头,里面那尊神难搞,世子这尊神比那位更难搞,左右都是难伺候的,还拿捏不好那个度,这等苦差,他以后是再也不想办了!

  世子出了狱庭监后,便飞身骑上他的“墨尘”快马加鞭地疾驰而去,待晁元登上他的马时,世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晁元只得只身策马往王府行去。

  等晁元回到府中,见丁博士正在客厅候着,忙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躬身唤道:“丁老爷。”

  丁博士看看晁元,又再看看门外,蹙眉道:“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素霓呢?”

  晁元听得讶异,“怎么?世子难道没有回府么?”

  丁博士瞪了晁元一眼,“素霓到底是你的主子还是我的主子?你把你主子跟丢了,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你们这是上哪儿去了啊?你怎么会把人给跟丢了呢?”

  晁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幸好这位博士老爷性格宽厚、慈爱有加,王府的人从上到下都敬他但不怕他,所以晁元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小的刚陪世子去了狱庭监。”

  丁博士一听他们去过的地方后,眼眸颤了颤,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素霓又是去看赞儿了吧,哎……

  你说,他这又是何苦呢,明明心里放不下,舍不得,却偏偏要跟自己的心作对,他虐的岂止是赞儿啊,他虐的根本就是他自己。

  如果他够恨,不过一句话的事他就可以替他父母报仇,可他又下不了那个狠手。

  如果下不了狠手,不如遵照自己的内心,放下仇恨,放过对方,其实只要他不再追究,赞儿照样可以回到他身边来的,不是么?”

  “义父所言差矣。”丁博士的话刚说完,门外的世子便接上了嘴,世子一边说着话,一边进门解着大氅,晁元忙迎上去接下世子脱下的大氅。世子接着道:“我放过他就是对盛国不忠,对父母不孝,那等于我也跟他一样成了罪人!即便我还顾念着与他的儿女私情,再接他回到身边,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如今既已物是人非,爱亦爱过,恨也恨了,他都尚且不顾往日旧情,我又何须对他心慈手软?他既能下得了狠心,我又何必宽以待之,我只会做得比他更绝!更狠!

  让他早死着实太便宜了他,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要他苟延残喘的活着,我要让他活得生不如死!”

  丁博士听了世子这番言论,劝解的话到嘴边后又不得不咽了下去。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人一旦钻进了牛角尖,即便明知有更合适的路可以走,即便明知自己选的是条走不通的死路,也要卯足了劲儿的往里钻。大概只有等过些时日卸下了这份恨意,才能慢慢想明白吧。

  世子敛了敛神色,对丁博士道:“不知义父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丁博士道:“一是来看看你的父亲有没有醒过来?二是来问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你才大病初愈,这两日天又冷,你的身体受不得凉。我刚提了几只鸽子来,已经让厨子赶紧去炖了一只,你待会儿睡前喝一盅再歇息。牛羊肉性热,鸽子肉补肾温阳,可增强生机。你身子大挫需温补,牛羊肉还吃不得,天冷就喝鸽子汤,保暖驱寒效果比那牛羊肉更好。”

  “谢谢义父时时挂念孩儿,素霓让您操心了。”世子躬身谢道。

  丁博士拍拍他的肩,没有把那煽情的话讲太多,只道:“你既叫我一声义父,我关心我的孩儿本是应当,孩儿跟父亲之间不必拘谨多礼。”

  世子点点头,又道:“那义父今夜过来找我可有第三件事么?”

  丁博士苦笑着叹了口气,“我本想来征求你的意见,看看要不要给赞儿调监,如今看来,这问题再问已是多余。”

  世子扯扯嘴角,“谢义父挂念,他现在在那里挺好,义父不必为了我和他再伤神了。”

  丁博士想说,我不止是你的义父,我同时也是他的义父啊,我是看着你俩长大的啊,我明知你们心里对彼此都放不下,我能不替你们多想想吗?但目前看来,时机的确不合适,怕只怕他的热心肠反倒干了坏事,平白再添素霓对赞儿的恨意,再给赞儿招去更多的皮肉之苦。

  “罢了,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义父不便再做过多干涉,你遵从你自己的心意便好。但义父还是想多叨叨两句:你今日所做的所有选择,将来必定承担其因果,望以后的你不会后悔你今日做下的每一个决定。”

  世子倔强地回道:“谢义父教诲,素霓心中有数,定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丁博士无奈地点点头,只得道:“好,天太冷,义父就不打扰你歇息了,你刚才出去吹了雪风,一会儿一定要喝了鸽子汤才能入睡,义父也要早点回去歇着了。”

  世子拱手作礼,“那义父慢走,素霓就不久留了。”说完又转身唤来晁元,“你代我送送义父。”

  “是,世子。”晁元赶紧将丁博士的大氅先帮他系上,再陪着丁博士出了王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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