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和王一博在出租房厮混的日子犹如躲进不见天光的罅隙里做爱。

......

王一博并没有辞去酒吧的工作，肖战的出现似乎并没有影响他原本的行迹轨道，白天的时候他在家里陪肖战一起，把那些从花卉市场淘来的大把植物插进新买的几个花瓶里，然后一一摆放在墙边，肖战还买了新的台灯，边缘垂着很多水晶挂坠，看起来有点像中古世纪贵族用的不实用摆件，放到床头像极了出土文物，王一博常常叉着腰对那盏台灯发愣，每当这时肖战都会扑到他身上，让王一博说他爱他。

王一博不肯说，于是他不再和那盏台灯较劲了。

他知道，台灯价值不菲，他和肖战就像这间房和这盏灯，看似巧妙融合，实则格格不入。

肖战摆到哪里都会发光，他曾经形容对方像钻石，王一博觉得肖战也可以是水晶，总之，他可以像任何使人产生美好幻想的东西，肖战折射出来的光芒没有外物能够遮挡，他的一颦一笑，都足够动人，倒是王一博，他抱着软乎乎的肖战，由着肖战和他调笑，觉得台灯实在不该摆在这间出租房里。

肖战还在规划自己明天的行程，王一博从下午四点开始就要去酒吧，直到下班这中间的几个小时，肖战无事可做，他会自己一个人裹着围巾出去溜达，就在这附近，不走太远，他已经没再去工作室了，也没让司机来接他代步，常常漫无目的地在落满枯叶的街道里行走，傍晚行人不多，王一博住得偏僻。

在这几天里，肖战摸清了离王一博家最近的咖啡馆在哪，也探查清楚最近的花店的位置，甚至还知道坐几号线可以到达王一博的工作地点，他像个来旅游又没什么思路的游客，把落叶踩碎，再看着风把它们卷走，是肖战做得最解压的事。

可他还是会多走一段距离去喝更便宜的速溶咖啡，然后打包一份回去留给王一博，花店的品种还算齐全，可肖战再也没定过向日葵，也不惜多坐几站公交去更便宜的花卉市场买二十块钱一捧的蔫儿吧唧的月季花，肖战把自己的消费降得很低，口袋里揣着王一博塞给他的钱包，至于那盏台灯，是他买来的最贵的一件物品，肖战刷的他自己的卡，因为实在太喜欢了。

王一博的衣服总有着很重的个人色彩，肖战并没有带自己的衣服过来，他偏爱穿王一博的衣服出门晃荡，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温暖填满，四周全是王一博的味道，他的肩比王一博的要稍窄一些，衣服耷在身上有些空旷，肖战只好把它们裹得很紧。

这件大衣有些旧了，被遗忘在衣柜最底下一层，衣料表面压出很深的岁月的痕迹，折痕工整，肖战把他拿出来洗干净，王一博看他穿的时候略微皱眉，告诉肖战想买衣服可以买，他快发工资了，肖战只是对他摇摇头，笑着说王一博审美好，这衣服版型很正，复古的款式他喜欢。暂时不想买新的。

月色昏黄，耳机里陈奕迅的声音夹杂在不太响亮的背景音乐里，单曲循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最冷一天》成为了他歌单里最受宠的那一首。肖战反复地听，反复踩那些落叶，也总是会逛到王一博快下班之前老实返回。

肖战从不认为生活最终归类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他的财力不需要考虑这些，但如果和王一博在一起注定要尝试一遍这些平凡又琐碎的事，肖战也不觉得有难度，他可以为了一盏古董台灯一掷千金，也可以拎着袋子在菜市场和阿姨讨论为什么今天的青菜比昨天贵一块，肖战走到哪里都很优雅，挎着一堆食材也像是来逛时装周，王一博是推他落入人世间的第一把助力，肖战跌入烟尘，跌入王一博怀中。

于是王一博裹着一身酒吧里染的烟酒气回来的时候，远远就能瞧见窗户里明亮的暖黄色灯火，肖战被围困之内，小小的框架把他兜成一个“家”字，他们不做爱的所有时间里，肖战都会把窗帘拉到最大，露出外面的任何风景，也可能是晚霞，也可能是没有星星的夜幕。

也有一种可能，肖战在等王一博。

饭香飘出楼道，王一博不敲门，仅凭着上楼的几下不怎么明显的脚步声，肖战都能精准判断出他的距离，在他抬起手之前把门打开，带起一阵风，吹动彼此的衣摆，肖战会对王一博笑，先是伸出手抱一抱他，再把他拉到房间里，扯着他的领子和他碰鼻尖。

他问王一博外面是不是很冷。

王一博对他说“冷”，肖战就抓过他的手往自己怀里塞，说要给他捂一捂，每一次，每一夜，王一博的手都没有再落空过，肖战很需要王一博给他各种反馈，哪怕是他明明在外面逛了很久，也想从对方的口中形容具体的温度。

“我被你养胖了。”王一博从怀里掏出一颗大白兔牛奶糖，趁着肖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他手心里塞。自己草率蹬掉靴子，去掀锅盖问肖战今晚做了什么夜宵。

肖战跟在他身后，帮他把蹬掉的歪七扭八的靴子摆好，放在门口，方便他明天出门的时候穿，然后回过头和王一博抱怨今天的青菜贵了一块钱。

他靠在王一博身上，揽住他的胳膊，和王一博说：“虽然贵了一块，但是阿姨夸我长得好，多送了我一颗西红柿。”

“我做了砂糖西红柿，尝一口，甜的。”

肖战给王一博构建的世界太美好，好到让他觉得一切都非常不真实，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白色水蒸气如同晨雾一般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王一博透过这些雾蒙蒙的气体看向肖战，凑过去吻了他一口。

“甜。”他这么对肖战说。

王一博夸肖战甜，夸肖战身姿曼妙，夸肖战叫声动听，夸他做饭堪比米其林大厨，甚至离谱到夸肖战挑台灯的品位好，他什么都肯说，但绝口不提爱。

游人国度里只有体验和欢愉，可以有满星打卡，独独不能有爱，有留恋，或者是不舍。

大雾散尽之时，他们注定各自奔向远方。

豆腐汤在彼此的唇齿间融化，肖战第无数次被吻到动情，无数次在王一博的吻中挣扎自己爱的到底是月亮还是月亮的载体，他今天总是被这个问题困扰，下午叶星越给他发来短信，说走秀筹备得差不多了，让肖战平静许久的心再起波澜。

他不是没想过和王一博好好过。

他想，王一博不仅仅是月亮的载体，也是他找到地接纳自己孤独的载体，他们很是般配，疯子和疯子，说不上来谁更偏执，王一博千方百计想霸占他，他也不遗余力地想和王一博纠缠不休，既然拥有不了85号，和王一博“爱下去”也足够浪漫。

但他的生活始终逃离不了叶星越。也许是肖战真的没想明白。

王一博的大手在他身上毫无章法地游走，........

但这其实才是王一博的做派，他说过，任何时间都适合做爱。

月光透过玻璃，混着室内的日光灯一起交杂在地面上，他们在床上缠成一体，没有影子能够投射出来，肖战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又想起陈奕迅唱的《最冷一天》。

“惟愿在剩余光线面前，留下两眼为见你一面。”

肖战在片刻间想，这屋子里足够亮了，是不是也可以不要月亮，不要那些虚无缥缈的月光，能不能有一瞬的想法，他不要摘月，他要他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