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改变

　　景瑜与许若灵离开后，偌大的房间内又只剩下安姨娘和许安二人，安姨娘看着烛影摇曳，默默叹了口气，拥许安入怀中。

　　“安儿，你会怪我吗？本来我们会拥有更好的生活的，如今为娘也只是丞相府的一个小小的妾室。”安姨娘的神情痛苦且自责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块。

　　许安伸直了脖子，朝安姨娘脸上吧唧了一口，他嘟了嘟嘴软糯地说道：“娘亲，不伤心，有娘亲在安儿觉得已经很好了。”

　　安姨娘闻言，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变得柔和，昏黄烛光照耀在她身上，一切是那么的温暖而又和谐。

　　春华在敲门后走了进来，她朝安姨娘行礼后，有些担忧地说道：“小姐，实在不行我们回安府吧？你又何必为了丞相学已逝的夫人呢？”

　　春华是安姨娘的陪嫁丫鬟，她不忍心看安姨娘因为一个男人而成为别人的影子，身为安府嫡出小姐的安姨娘值得更好的。

　　良久，安姨娘没有回话，只是一直看着怀中已经迷迷糊糊睡去的许安。她在丞相府的地位不高，才会让她的安儿小小年纪变得会察言观色，方才安儿唤许若灵、景瑜“姐姐、姐夫”这事绝不是巧合。

　　她本不想搀和丞相府里的争斗，但是现在是不得不蹚这趟浑水了。

　　安姨娘最终吐出了这几个字，“春华，我还是想要赌一把。”

　　景瑜在许若灵就寝后，回到自己 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想着今日的情景不由得脸上发烫。

　　“如果你是女子我必然娶你为妻。”

　　“哪怕今日你是街上的乞丐，我也会带你回家……”许若灵的话语萦绕在景瑜的脑海中，不断重复响起。

　　他还想起许若灵在递给他板栗饼时，她的手指划过他手心的酥麻。

　　景瑜抚摸着墙壁，一想到墙的那边睡着的是许若灵，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

　　寒风呼呼，拍打着窗户直作响，但是这一刻景瑜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夜深人静，不知两人梦到了些什么，景瑜、许若灵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太阳不知不觉爬上了天空，今日比昨日暖和些。

　　许若灵才刚梳洗完，安姨娘就差人邀请她去院中一叙。

　　这次她前往时没有带匕首，一出门许若灵就看见轿攆四周站着四位奴仆。

　　还不等她开口，奴仆便邀请她上轿子，她用眼神示意景瑜和她一起。

　　不知怎的许若灵觉得今日风光大好，细细嗅来还能闻到景瑜身上的皂角气。

　　不一会儿功夫二人便到了安姨娘的院子，春华在门口迎接着许若灵。

　　许若灵一进门就看见桌上摆放着美味佳肴，一时间她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安姨娘此举说明她们即将合作，悲的是一个姨娘倒是比她这个嫡女的日子过得滋润多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这丞相府内没有几个人有情，眼里有的只有他们自己。

　　许若灵面不改色，坐在安姨娘身旁。

　　景瑜正准备和一旁的春华一样，站在一旁给主子布菜。

　　安姨娘开口阻止，“景瑜，坐下来一起吃吧。”

　　景瑜看向许若灵，当看见许若灵示意的眼神后，他坐了下来。

　　以前在听雨轩，那时夫人才刚离世，李氏便将听雨轩内众奴仆逼走，往日热闹的听雨轩只剩下景瑜和许若灵两人，因此许若灵总是让他和她坐下来一起用膳。

　　他当时惶恐不安推脱道：“哪有主子和下人一起用膳的，使不得，这使不得呀，小姐。”

　　许若灵的语气温和得像是春风拂面，她含笑说道：“整个丞相府上下是那么的讲规矩，还不是冷落了我这个嫡出小姐，连偌大的丞相府都不讲规矩，又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

　　许若灵见景瑜仍旧不肯落座，有耐心地劝说着：“况且我这听雨轩只有你我二人，哪需要有那么多的规矩呢，比起丞相府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才是我的家人。”

　　看着许若灵脸上的笑容，景瑜心中的不安和无措都在她笑容中湮没，听此他也不再推脱。

　　回忆至此，景瑜在众人动筷后，帮许若灵夹完喜欢的吃食后，才开始吃早膳。

　　一顿饭就这样愉快结束了，安姨娘同意了许若灵合作的提议。

　　许若灵打量着安姨娘周身，她托着下巴摇了摇头，“安姨娘，既然你决定要讨我父亲的欢心，那就得往我娘亲那类女子的方向去打扮了。”

　　安姨娘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美则美矣，但是许丞相不爱这一类，他喜爱张扬嚣张但又在他面前显现柔软的类型。

　　许若灵带着安姨娘来到成衣轩，景瑜和春华紧随其后。

　　成衣轩是全长安达官贵人家定制衣物的地方，以前她娘亲在世时所有的衣物都是在这里量身定制的。

　　许若灵一入门就察觉店内装潢这么些年一直未改变，她上一次来这儿已经是多年以前了。

　　掌柜看见许若灵和安姨娘便连忙上前迎去，“请问小姐和夫人想要些什么呢？”

　　许若灵扫视了店内一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些坦胸露乳的装扮，那些衣物温婉中又带着些大胆，多数是以男子的喜好所制成的衣裳。

　　许若灵有些失望地说道：“我想要一件英气中又不失女子特色的衣裳。”

　　掌柜的看了看安姨娘，又瞧了瞧许若灵，“这……不知是为何人买的衣裳呢？”

　　安姨娘开口道：“我。”

　　掌柜的心下感慨：这美夫人果然和面容所示的一样清冷。

　　“你看看，有没有适合我姨娘穿的衣裳。”许若灵见掌柜看着安姨娘一时间目光有些呆滞，她察觉到安姨娘的眉头一皱便开口催促道。

　　掌柜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忙收回视线，“夫人，小姐，你们看看这套衣裳。”

　　掌柜在说话间，指向一件华丽的衣服。

　　许若灵顺着掌柜的手看去，一套大红色衣袍映入眼帘。

　　只见那一身大红色的翠烟衫挂在墙上，内搭着的是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

　　虽然衣物走线流畅，一看是能工巧匠做出来的，但是这不是她要的衣裳。

　　许若灵观察着安姨娘的神色，只见安姨娘眉头微蹙，想来对这件衣服也不甚满意。

　　许若灵只得开口拒绝，“掌柜的，这件衣服依旧不够英气，它虽是翠烟衫，但是它衣袖宽大，腰间松松垮垮，还有其它的衣物吗？”

　　掌柜的见许若灵是内行人，于是赶忙拿出镇店之宝，他领走众人来到内室。

　　内室的烛光一亮，待许若灵看清墙上挂着的衣物时，她差点惊呼出声。

　　景瑜见许若灵神色不对，也定睛朝墙上望去。

　　墙上赫然挂着的是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它的袖口紧收。

　　搭上雪羽肩，里穿乳白搀杂粉红色的缎裙，缎裙上绣着的是一朵朵生动的木兰花，兰花上无规则的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缎裙还搭着一个白色腰封。

　　掌柜见许若灵、景瑜二人惊讶无比，便遗憾地介绍起这件件衣裳，“这件衣服是许丞相夫人在世前定制的，走线、布料极其精美，只不过后来丞相夫人去世了，我主子不愿抛卖，只为等一个有缘人。”

　　安姨娘闻言，立马反应过来，她伸手拍了拍许若灵的肩膀。

　　许若灵垂眸，长睫下掩着的是淡淡的悲伤，她垂眸片刻，在确定三围恰好和安姨娘一样时，随即无事人一样掷地有声说道：“这件衣裳我们要了。”

　　许若灵看向身旁的安姨娘，她开口询问道：“姨娘，要不多定制几件类似的吧？”

　　安姨娘点点头，掌柜闻言，脸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

　　最终确认了三套衣裳，许若灵想着方才的衣裳入了迷。

　　景瑜见此轻声请求着安姨娘，“安姨娘，奴有一事相求，可否求您穿一下方才内室里的那件衣裳？”

　　安姨娘闻言，自然明白景瑜是想让她帮忙解决许若灵对母亲的相思之苦，这几日的相处，她明白许若灵的秉性。

　　于是，她走到掌柜的面前，“掌柜，我能否现在试一下内室那件衣裳？”

　　掌柜见冰霜美人竟一连说出了这么多话，他连忙答应。

　　许若灵听见安姨娘的话，嘴角扬起一抹笑。

　　在春华的侍奉下，安姨娘款款而来。

　　许若灵一时间呆在原地。

　　只见安姨娘肌肤胜雪，月白色的衣裳外加栩栩如生的兰花，她一改之前的清冷气质，整个人干练英气。

　　一瞬间，许若灵仿佛看见了她死去的母亲，她眼里噙着泪，很快她又憋了回去，她轻轻说了一声：“很像。”

　　安姨娘闻言清冷的面庞上染上几分喜色。

　　景瑜将许若灵的表情尽收眼底，看着她的模样他心疼极了。

　　安姨娘开口道：“许若灵，你也去挑一件衣裳吧，我送你。”

　　许若灵刚想推辞，安姨娘开口说：“新年礼物。”

　　她心头一暖随即道谢，而后背过身子选了一匹料子，叫掌柜做成衣袍。

　　在众人察觉不到的角落，她的眼眶中盈满了泪，她却始终不让其中一滴流出。

　　下一秒她又恢复成平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