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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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欲的下场就是浑身酸痛，肖战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人拆下来又重新安装上去，随便挪动都感觉在移位，他从床上翻了个身，看到一侧的被子下空空如也，肖战明白，王一博走了。

他甚至都没有留在这里过完当晚，趁着肖战累到睡着，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工作室。

肖战愣了一会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能只是单纯地看着那片空位发呆，心里的怅然若失无法言喻，只好摇摇头，他的旁边本来就没有人睡过，王一博离开，是理所当然，那么他的失落感从何而来？

他很累，还想继续睡，手机跟大衣一起窝囊地待在地板上，肖战懒得去捡，伸手揉了揉后腰，在心里偷偷埋怨王一博做起爱来不要命。

肖战对床上用品的舒适度要求很苛刻，面料以及床垫的软硬程度都有讲究，这张床是他千挑万选的最终配置，王一博是上了这张床的第一个陌生人，没想到对方还不识趣，睡都不睡就不辞而别。

这种感觉非常类似于你独特的审美却没有得到对方的欣赏，肖战没有怪王一博的意思，但其实他只是想让对方抱他睡一觉。

肖战人生的极大多数都在试图做一个温暖别人的人，他谦逊有礼，哪怕在圈子里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也从来都是不卑不亢，笑脸迎人。他好像温柔太久了，久到肖战感觉很疲倦，他不知道一直散发温暖是不是一种无休止的自我内耗，总之。

总之。

他很想让王一博抱抱他。

不是饥不择食。肖战只是想他的85号先生。

于是他不算顺利地下了床，脚步虚浮，在走向手机的空隙还是想抱怨王一博两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跟别人睡，王一博看起来像关在笼子里饿了半个月的野兽，操起肖战来又凶又狠。

到底明不明白艺术家都很脆弱。

地暖踩起来异常舒服，肖战走两步感觉有什么东西硌得他脚心生疼，停下来掀开脚掌看，是一枚拉链锁扣。

他不记得自己喜欢穿带拉链的衣服。肖战还不太确信地看向地上的那一摊布料，确信这枚锁扣不是自己的，那只能指向前半夜待在这里的另一个人，不是王一博还能是谁。

肖战想，王一博真有给他添堵的本事，一顿操作给他吃干抹净，提了裤子走人，半点温存也不演就算了，还得留下点什么膈应他。

他说的当然不是那枚锁扣，锁扣应该是王一博着急扒衣服的时候挣掉的，他说的是对方摆在不远处桌子上的一沓现金——下午赔他向日葵的那沓现金。

甚至凑不出一个整，零碎地摆在那，肖战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王一博没给他留下硬币，否则他是真的要抓狂。

明明是你情我愿做了一场爱，虽然对方狠了一些，体验感不算绝佳，好在肖战认为满意，甚至觉得以后可以拿来回味的程度，但怎么在这沓现金面前，肖战觉得刚才的抵死缠绵通通可以土崩瓦解。

他似乎只是单纯的被对方嫖了一顿。还是非常廉价的，那种招嫖？肖战叉着腰拿起那几张现金，数了数，心想王一博你可真离谱啊，这些钱都不够我买一杯咖啡。

高高在上的大艺术家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滑铁卢，他发现王一博这个人，不仅仅可以在他的性癖上反复横跳，在他的底线上，也是肆无忌惮。

此刻那枚锁扣再握在手里，肖战只觉得它烫人，随手丢到桌面上，金属材质发出滑动的响声，眼看着又要掉下来，他再伸出手去接。

最后被肖战丢到桌子上的花瓶里面，眼不见为净。

肖战登上自己的绿洲小号，想发点什么来纪念今天既平凡又不太平凡的一天，这里是他记录85号先生的一片净土，往上翻翻，几乎是满屏的85号，句句不离，有时候甚至只是一张随手拍，在超市或者其他地方看到这个数字，都会让肖战想到他的85号先生。

任何地点，任何时间。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今晚的想念比往前随便一次都要浓烈，也许是因为得到了一轮月亮，可这轮月亮又不是最完美的那一轮。

一种类似满足又失落的感觉在心里蔓延丛生，肖战点到他和叶星越的聊天对话框，聊天记录停留在一星期以前，对方问他下一次走秀肖战会不会去看，肖战对他说了个好。

好就是会去，且一定会去，肖战从未错过他的任意一场走秀。

但他脑海里忽然闪现王一博的那张脸，这让肖战心里出现大面积的愧疚感，于是他落荒而逃，把对话框退出去，反正他也不会和叶星越说什么我想你，他对这个人，向来很有分寸，也很守规矩。

所以肖战只是无声无息地喜欢着他的85号。他想，叶星越也许知道，也许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但肖战确实再也没有深夜给他发消息的想法了，他只好重新切到绿洲页面，想发点什么东西，来让他的慌乱有一个安放处。

鬼使神差地，肖战打开摄像头，拍下了脖子上的一块吻痕。

王一博吻得极重，肖战仍旧记得，那时候他觉得对方力道大到仿佛在撕咬他的皮肉，但其实王一博只是在吻他，不知疲倦地在他身上盖章。

肖战调了个暗色调的滤镜，把这张照片po到绿洲上，第一次没有用“85号先生”作为开场。

他只发了一句话：一捧向日葵换一个吻。

罕见的，他发动态的时候没有想到叶星越，眼前浮现的全是王一博痞笑的脸，和在他身上耸动的身影，肖战觉得下腹一紧，王一博到底有没有给他下蛊？

绿洲界面显示发送成功，凌晨一点，还获得了零星的几个赞，他感觉脸颊滚烫，忍住想要删除的冲动，把手机丢到旁边的枕头底下压着。

他没有在想王一博，他在想那轮月亮，他也没有在怀念那场荒唐的性事，性事的起因也是因为85号。

肖战不认为他爱上了王一博，85号是他的执念，是肖战浅显的一生中独独一次感受到过的来自陌生人的温暖，他舍不得忘，舍不得放。

他不想再去想了，王一博就是85号，从今天开始，王一博，就是第二个叶星越。他要月亮，不仅仅要他挂在天上，他要把他摘下来抱着。

85号和王一博，他总要拥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