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个穿着工装服的男人,太久没有清洗的衣服上满身烟渍酒渍,散发着剧烈的恶臭。
仔细看,男人凌乱刘海下的眉眼,和陶成溪极其相似。
粗糙的大手勒上陶成溪的脖子,近乎癫狂地收紧:“别他妈骗我,你肯定知道!”
“她跑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陶成溪被勒的满脸通红,额头青筋突突跳动着,可手上却始终使不出劲。
他太害怕了,对于陶凯的恐惧,对于死亡的畏怯,让他浑身麻痹,不能呼吸。
“不可能!”陶凯咯咯笑了起来,手下愈发用力:“她不可能丢下你自己跑,当初我把她打个半死,下了猛药,她不还是要抱着你跑吗?”
陶成溪挤光了肺部氧气,大脑嗡嗡作响,眼球充血突出,狰狞的瞪着陶凯:“你说得对,要不是为了我,她早就能离开你!”
脖颈上的手突然卸了劲儿,陶凯厌倦这个话题,他拽过陶成溪的书包,从里面翻出手机:“密码。”
陶成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得不到回答,陶凯抬腿踹了他一脚,“别装死!”
陶成溪抬头瞪着通红的双眼,一言不发。
陶凯很了解他,父子俩一脉相承的疯狠,惹急了胡乱咬人,谁也招架不住。
他不打算逼得太狠,点到为止:“回去跟陶素琴说,打五十万到我的账户,不然别想过安稳日子。”
书包砸在地上,陶成溪捡起来,收拢在怀里。
直到陶凯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还是感觉恐慌裹挟在四周,经久不散。
一阵凉风吹来,脖子上的掐痕火|辣辣的疼,陶成溪拉高校服领子,想起来江知恒还在等他,踉跄着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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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学生走了七七八八,停车区孤零零站着一个人。
手机也玩倦了,江知恒拿出平板做策划,他不习惯用这些智能产品,功能太多,操作繁杂。
但宋远说不能固步自封,电子文件也更便捷,他才开始学习,现在还停留在食指打字阶段,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点,看起来有些滑稽。
陶成溪过来时,就看见他捧着平板,依着车门,身形清瘦修长,像株直挺的腊梅,周身散发着寒凉的香气。
叫人不敢靠近,又疯狂想采撷一枝芳香揽入怀中。
“知恒哥。”陶成溪走到他身边:“久等了吧?”
江知恒收起平板,往他脖颈上扫了一眼:“没有。”
说完绕过车身,给陶成溪打开副驾驶车门:“走吧。”
陶成溪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去哪?”
江知恒放下手刹,一脚油门轰了出去,失控一般窜上公路。
陶成溪拽紧安全带,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了?”
江知恒风轻云淡:“抱歉。”
脚下却踩紧油门,林肯开出超跑的效果,多次临近超速,最终在医院门口稳稳停下。
陶成溪心提到嗓子眼,比陶凯打他的时候都慌:“哥……”
江知恒一如既往自持,面上情绪未有半点波动:“处理好伤再吃饭,我会给你请假。”
说完他就下了车,把陶成溪一个人扔在车里。
陶成溪仓皇下车,亦步亦趋跟在江知恒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他感觉江知恒生气了。
陶凯掐的时候下了死劲儿,脖颈上手印明显,医生处理的时候不停唠叨:“现在年轻人搞情|趣怎么都玩这么大,前两天我还碰见一个滴蜡烫伤的,比你这严重多了,伤口特别难处理。”
陶成溪被说的脸通红,眼神不自觉往江知恒身上瞟,发现他正面不改色听医生批评。
怎么一点儿都不害臊呢?
难道说身经百战,习惯了?
医生用棉球沾药,点在陶成溪伤口上:“虽然说窒息着更爽,但也不用搞这么狠。”
江知恒闻言,老实回答:“记住了。”
陶成溪瞪大双眼,你记住什么了你记住?
医生说:“瞅瞅你俩小伙都根正苗红的,以后玩点健康的,比什么都强。”
江知恒继续点头:“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陶成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等出了医院,两个人坐进车里,他才好意思问出来:“你刚刚听明白医生说的是什么了吗?”
江知恒面色平静,大言不惭:“没有。”
陶成溪:“……”
“那你为什么回答?”
江知恒说:“礼貌。”
陶成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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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被陶凯抢走,陶成溪没跟任何人说,手里积蓄不多,也没条件再买新手机。
好在赵越有几部防没收的备用机,得知消息,二话不说就给了陶成溪一部。
“不过你确定不跟家里人说?”赵越上课无聊,就开始替陶成溪想事。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陶成溪过去的人,现在兄弟有难,他却帮不上,心里很焦灼。
陶成溪打个哈欠,把书包垫在桌子上,昨晚没休息好,现在困得厉害:“没必要,陶凯没这么大本事。”
要是他能找到陶素琴,也不会让陶成溪去传话。
陶凯想仗着陶素琴心疼儿子敲诈,陶成溪可不吃这一套,随便他来,反正也不是没被往死里打过,大不了到时候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赵越皱紧眉:“我怕他老是来学校找你麻烦。”
陶成溪趴在书包上,鼻音重了几分:“那就打的他不敢来。”
赵越不再说什么,他兄弟也是个一打十的狠人,应该不用太过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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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恒是个相当自律的人,自公司创立以来从未迟到过,也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场会议。
这次放宋远鸽子可谓史无前例。
他自知错在己身,抚躬自问后,决定在下班后向宋远聊表歉意。
办公桌上的峨眉春蕙近日正值花期,细嫩叶片舒展着,花葶顶端绽出浅淡花蕊,像群曼舞的女娇娥。
江知恒坐在蕙兰身后,举手投足钟灵琉秀,那素雅端正的容貌,竟将兰花压下一头。
让人视线自落在他身上,便再也转移不开。
被人直直盯了三分钟后,江知恒合上手下笔记,撩起眼皮:“你最近工作状态不佳。”
宋远收回目光:“我会注意调整。”
江知恒拿过一旁文件,递给他:“打印两份,下午三点有招标会,不容出错。”
宋远接过,指尖碰到柔软肌肤,心中蓦地漏了一拍:“好。”
刚要转身,宋远深吸一口气,回头问道:“招标会结束能一起吃个饭吗?”
江知恒本就想找机会道歉,闻言点头:“可以。”
宋远压不住笑意,飞快跑去打印室。
招标进行的顺利,西北新矿的开采权落实下来,几个部门半年奔波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回报,员工们喜不自胜,大着胆子起哄,让江知恒请吃饭。
江知恒心想一个人也是请,一群人也是,便答应了下来。
餐厅是宋远安排的,包了家海鲜自助店,员工们三两成群赶去,宋远留下来给江知恒开车。
江知恒觉得这是个机会,汽车驶入公路,他主动开口:“昨天抱歉。”
宋远没什么表情,打了圈方向盘:“不必,您是我老板,没有老板跟下属道歉的道理。”
江知恒察觉他语气不对,问:“今天太累了?”
宋远猛踩刹车,停在红绿灯前:“没有。”
红灯还有三十秒,他扭头看向江知恒,如果江知恒再次发问,他就打算把所有想法准备全盘托出。
不料江知恒的手机响了起来,太过不合时宜。
“稍等。”江知恒接过电话,听了一会儿,面色凝重起来:“你们在哪?”
挂断电话后,江知恒报了个地址:“先去这里。”
红绿灯结束,汽车疾驰而出。
江知恒不断回拨着刚刚的来电,一阵又一阵的忙音,让他愈发焦急:“快点!”
宋远踩紧油门,在超速的边缘前进,很快就到了地址。
是陶成溪学校附近。
江知恒接下安全带,打来车门,却被人抓住手腕。
回过头,宋远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有话想对你说。”
江知恒甩开他的手:“以后再说。”
宋远跟着他下了车:“三秒钟。”
江知恒没停下:“等不了。”
宋远目送着他远去,那句“我喜欢你”噎在嗓子眼,压得他喘不过气。
从前江知恒不是这样的,他一向从容不迫,是不可高攀的高岭之花。
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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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的胡同里传来阵阵响动,拳肉撞击的声音惊心动魄,从网吧走出来的学生都对响声来源避之不及,生怕那股杀气殃及池鱼。
很快,声音结束了。
一位浑身是血的少年摇摇晃晃从胡同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军工刀,血水顺着刀剑滴落下来。
少年像是条发疯的野狗,在残酷的撕斗中遍体鳞伤,眼神里尽是不屈和癫狂。
忽然,一双大手从胡同里伸了出来,勒着少年的脖子往里拖。
少年被拽翻在地,一刀划在大手上。
男人惨叫一声,被迫放手:“陶成溪,你他|妈敢捅我!”
陶成溪喘着粗气,露出一个猖狂的笑容:“有什么不敢?这还是你教我的,你忘了?”
陶凯捂着手,五官扭曲在一起:“疯子,你妈知道她生了个和我一样的儿子吗!”
陶成溪笑容凝固在脸上:“你不配提我妈!”
陶凯得意得笑起:“咱父子俩有什么好斗的?我可打听到你妈嫁了个有钱人,五十万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件小事,咱父子合作从那男人手里圈钱,对你我都好。”
陶成溪捏紧手里的刀,蓄势待发。
“呦,这就是你哪个新家的哥哥吧?”陶凯忽而换了副嘴脸,殷切的堆起笑容,抬起没受伤的手,对着陶成溪身后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小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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