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调位子

　　等班上所有学生都自我介绍了一圈下来，一堂课也差不多结束了，肖战大概记住了几个比较有特色的同学的名字，但最让他记忆深刻的，还是王一博。

　　通过同学们的自我介绍，肖战知道了班上差不多有四分之三的同学，都是宁市一中本校生初升高，升上来的。他们以前虽然未必跟王一博都在同一个班，但没人不知道王一博的。

　　听说王一博不但是舞台上的小舞王，还是篮球场上的灌篮高手，同时也是一名学霸。人家是既会玩，又会学，课里课外一样没耽误。肖战对王一博了解得越多，心里越自卑，关键是……自己还比人家大了整整两岁。

　　肖战原本还想着自己早上才刚搭过王一博的顺风车，说不定可以最先跟王一博交上朋友呢。孰料，在了解过王一博闪闪发光的过往经历后，肖战立马打消了要跟王一博交朋友的念头。甚至远远看到王一博，能避开就尽量避开，除非实在避不过，才腼腆地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王一博，性子其实挺冷的，跟班上谁也不亲近，哪怕以前初中时的同班同学也都一视同仁。上课趴桌听讲，下课趴桌睡觉，放学后就背上他的名牌书包，骑上他那辆昂贵的山地车，一溜烟儿地就不见了人影，听说他放学后还要去街舞社再跳两个小时的舞。

　　开学第一天早上的半路相助，对王一博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换作是谁他都会帮上一帮的，肖战对他而言并不是特例。他只是对肖战这位同学略略有点好奇，好歹自己也算是跟他一起赶过路的同路人，不说有多熟吧，但也不至于见了自己就躲吧？他又没说要让他报恩啥的。

　　时间总是匆匆，尤其对于忙着适应新环境、忙着熟悉新同学、忙着跟上新课程的肖战来说，更是觉得时间过得尤其地快。他甚至于都还在手忙脚乱地什么都还没理清楚的情况下，半期考试就如约而至了。

　　几场考试下来，肖战的心情很是低落，他知道自己没有考好，选择题大多都是靠蒙的，他心里并没有确定的答案。试卷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太多，他光是靠从书本上掌握到的知识量，根本解答不了试卷上出的那些延伸题型。每一道题都花掉了他大量的思考时间，即便他知道要先易后难地去做题，但对他而言，还是“易”的少，“难”的多。直到铃响，必须要交卷了，他才不得不在空白处填上那些连他自己都知道漏洞百出的答案。

　　成绩在考完试的第二天就下来了，肖战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班上的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郭琴。两个人“对”的都一样，“错”的也都一样，郭琴之所以比肖战多扣掉的那几分，是因为卷面上大量的空白，一字没写。那些没来得及抄上去的答案，因为是肖战在临收卷之前才匆匆写上去的，所以郭琴抄不了只能空着，她成绩烂到想编个答案都编不出来。

　　班主任王老师很生气！不是气他俩成绩没考好，而是气他俩居然公然作弊，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肖战和郭琴！必须马上调开位子，再不能坐在一起！你们谁愿意跟他们互调位子？”王老师问道。

　　班上鸦雀无声，无人举手，肖战即使不抬眸看，也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他羞愧难当，脸红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做为曾经江镇的骄傲，到了宁市来却变成了倒数第二，像他这样的差生，应该没人会想要跟他同桌吧。

　　这时，肖战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还正在变声期的男中音，“王老师，让肖战坐我这儿吧。”

　　全班顿时响起整齐划一的惊叹声，大家都没有料到，高冷王一博竟会主动邀请肖战跟他同桌。

　　王一博一直都是独自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没人敢跟他同桌，也没人敢在下课后去打扰他。大家虽然崇拜他，但也都“怕”他。这，大概就是所谓“高处不胜寒”的王者“孤独”吧。

　　王老师笑了，点点头道：“好，肖战，收拾你的书包课本，现在就搬去王一博那桌。”

　　肖战这个孩子，王老师是打心眼里的喜欢。孩子的面相本来就容易让人生出好感，再加上孩子确实也写了一手“字如其人”的好字，那干干净净的卷面，让人一看就顿时舒畅许多。好多老师都跟她夸过肖战的字，说他作业虽然错得多，但批改的时候不烦躁，人都会变得有耐心多了。另外，孩子的性格脾气也好，学习也很刻苦，上课永远是最认真的那一个。他第一次考差，不代表以后一直都会考差，肖战输就输在之前的学校资源有限，练题太少，有很多解题思路他还没有完全打开。

　　可这一中的学生们，大多从初中起就已经适应了题海战术，多看多熟悉多做，反正那些题型都万变不离其宗，只要跟它们混了个眼熟，后期不管出题老师怎么变，都定能下笔如有神。

　　江镇的教学质量如何，王老师不予置评，但王老师知道，肖战的基础打得还是很扎实的，只要给他多练练题，追上大家的脚步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学生是否愿意跟肖战同桌，王老师并不想强迫大家，毕竟都是大孩子了，学会尊重孩子们的选择也是老师的一门功课，她只能从旁引导。而且，选择与被选择也是孩子们要学习的成长课题，现在在学校，以后出身社会，都一样逃不过“选择”和“被选择”的命运，所以让他们尽早适应和接受，也没什么不好的。

　　王一博的主动，让王老师倍感欣慰。这个孩子也是她特别喜欢的一个孩子，虽然孩子外表看着感觉很冷漠，但她能看到他藏在心底的炙热。在她眼里，王一博是个外冷心热、说得少做得多的善良孩子！

　　肖战窘迫地收拾起自己的书和文具，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挪去了教室的最后一排，坐在了王一博的身边。郭琴变成了一个人坐一桌，大家对她都敬而远之。

　　王一博说完刚才那一句话后，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惜字如金。既没对肖战的到来表示欢迎，也没跟肖战有多余的客套，只是把屁股往边上再挪了一点后，就将他的试卷随意摆在桌上，又自顾自地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

　　肖战忍不住瞟了一眼王一博的试卷，那醒目的红色分数接近满分，扣的那几分估计是卷面分。因为王一博的那一手字就像是被鸡爪刨过似的，实在让人有些无法直视。

　　王老师开始讲解起试卷来，把大家的错题都集中起来一起点评，错在哪？为什么错？是因为被题型绕晕了？还是真的没理解透？

　　同学们大多都听得认真仔细，把老师的讲解分析，在错题旁边认认真真地做着记录，查缺补漏。班上唯二两个趴在桌上睡觉的人：一个是王一博，人家是因为全都会做，所以可以不用听；另一个是郭琴，因为她全都听不懂，所以，老师的讲解对她而言就像催眠曲一般，她虽然很想装一装自己有在认真听课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打起了盹儿。

　　调个座位，本来在学校是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了，王老师没想到，肖战的妈妈竟然会因为这件事，特地到学校来找她。

　　肖战妈妈的五官长得其实挺不错的，肖战的长相大多遗传了她，就是那脸上的粉糊得有点厚，白刷刷的。然后她又涂了一个红艳艳的大红色口红，一头乌黑的头发烫成了满头卷，穿了一身质量不太好的烂大街流行款式，整个人看上去有一些土土的艳俗。

　　王老师刚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谁，是凭她张嘴后的那口浓郁的地方口音，才猜出她是谁家的家长的。

　　“王老师是吧？是这样的，昨晚我听小郭说你把我们家肖战跟她的位子调开了？我说王老师啊，这小郭爸爸可是我们家领导，我们家肖战之所以能进这所学校念书，全靠人家小郭他爸帮的忙，人家还指着我们家肖战帮小郭辅导学习呢。您这一拆开，不就得罪人了嘛，咱不能得了人家好处，转眼就不认人了是不，那跟白眼狼有什么两样？”

　　王老师不满道：“如果您说的辅导，指的是拿着卷子照抄答案，一个考倒数第二，一个考倒数第一的话，那这样的辅导大可不必了。再说了，肖战他自己的成绩都差得需要人来辅导呢，还辅导郭琴？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呢吗！”

　　肖战妈妈笑笑，“但是吧……我们家肖战成绩再怎么不好，也好歹比郭琴强吧。您是不知道我家的条件有多困难，咱都还指着人家郭琴爸爸多帮衬帮衬呢，这要把人给得罪了，以后我们家可咋办呀？”

　　王老师打断她：“肖战妈妈，您就不要但是但是的了，您家里的事我管不着，但孩子学习的事，属于我的管理范畴，我必须严格要求。你们既然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念书，我就要对孩子们负责。我把他俩分开，既是为了肖战好，也是为了郭琴好。再说，你们家里的事，你们自己关在家里解决就好了，不要跟学校的安排混为一谈。学校的事，希望您不要插手！”

　　肖战妈妈说不过王老师，脸一阵红一阵白地走了。

　　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王老师走到教室后面见肖战把头垂得很低，一边的王一博眼里神色晦涩不明。王老师感觉有问题，便叫了一声肖战，肖战不得已抬起头，王老师注意到肖战的左边脸上有五个明显的手指印。王老师惊呆了，让肖战马上跟她去外面阳台上聊聊。

　　“肖战，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肖战垂首不语。

　　“肖战，学校不允许有任何霸凌的行为发生，你不用害怕，你把打你的人的名字告诉老师，老师会帮你解决。”

　　肖战还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王老师既生气又无奈，“你不说是因为你害怕他是吗？那行，那你一会儿在你的作业本里夹上小纸条，写上那个人的名字偷偷告诉我行不行？”

　　肖战继续摇头。

　　这时，王老师好像看到有两滴泪珠滴落，才惊觉肖战是不是在哭，赶紧蹲下一看，果然，她见肖战的眼睛红红的。担心道：“肖战，到底是谁打的你？”

　　肖战这时才不得不小声道：“王老师，不是同学打的我，是我妈打的。”

　　王老师听了一惊，“你妈打你？该不会……是因为你跟郭琴调位子的事吧？”

　　肖战点点头，默认了。

　　“那肖战，老师问你。你还想再坐回去跟郭琴同桌吗？”

　　肖战连忙摇头，“我不想，王老师，我不想再调回去了。”

　　“那不就行了？既然不想回去，咱就不回去。反正打挨都已经挨了，咱不要轻易妥协，我们就坚持分开坐，看你妈妈还能把你咋地？”

　　“嗯！”

　　“行，你回去上你的自习吧。”

　　“谢谢老师。”

　　王老师见肖战走回教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