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尚佳佳带着陈宇插了一圈队，回来之后情绪明显有些低落，顾魏注意到她每次出去喊病人路过洗手池时都要照一下镜子。
他大致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陈宇这家伙，肯定又给人冷钉子碰了。
从上学时就是这样，所有直接的婉转的好感，但凡表达出来，都会被这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且一点儿幻想的空间都不给人留。
顾魏有时会怀疑陈宇是不是有什么感情障碍，要不怎么原本对人还客客气气有说有笑的，一跟他表白，立刻就翻脸，躲你恨不得躲出银河系。
被人喜欢难道不是一种肯定吗？就算不能接受，也不用这么反感吧。
真不知道陈宇这家伙是什么毛病。
“顾医生，你这老同学说话真的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中午下班之后尚佳佳才顾得上跟顾魏抱怨：“我带他检查完，说陈警官方便的话我加你一个微信吧，等体检结果出来之后我发给你，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顾魏其实完全能猜得到，但出于对小姑娘面子的照顾，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他说什么？”
“他说，”尚佳佳用两根手指把自己的眼尾往上拉，模仿陈宇有点凶的凤眼，“不方便，而且体检结果你们医院公众号上不是可以查吗？”
果然。顾魏摇了摇头，口罩和垂下的眼帘遮住了他脸上的笑意。
陈宇还是那个陈宇，真的是一点也没变。
“他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顾魏把东西收拾好，拿起自己的水杯，“别气啦，走，我请你吃饭！”
“真的吗？那我可是因祸得福了！”尚佳佳立刻开心起来，“走走走咱俩一起出去，让我感受一下整个医院男女老少艳羡的目光！”
顾魏被她逗笑了：“夸张了啊。”
“才不夸张！要不是你－－”尚佳佳及时刹住，吐了吐舌头，“反正你是咱们医院的顶流，我要被你带飞了！”
她原本想说“要不是你一来医院就公开了性取向，让别人不要给你介绍女朋友，恐怕现在带我出去吃个饭，整个医院的未婚护士都能打起来！”，但考虑到同性恋毕竟还没有被主流认可，即便是当事人没有隐瞒，她也不该拿来开玩笑，于是又临时改了口。
顾魏也只当没听出，反正他也不在意：“那就准备起飞吧尚佳佳同学！”
“不过话又说回来啊，你卖了那么多人情，我打着你的名号跑前跑后地赔了一圈笑脸，于情于理你那位老同学也该请我们吃个饭吧？”
两个人在医院餐厅里吃饭，尚佳佳想起加微信被拒绝的事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她虽然算不上院花吧，可长的也是甜美可爱，在相亲市场上行情很好的，怎么到了那位陈警官那里，就搞得她像什么病毒瘟疫似的！
你要没加他的微信，说不定还有点戏。顾魏笑了笑，夹了个鸡腿给尚佳佳：“来，给我们勤劳的小佳佳加鸡腿！”
“你别对我笑，”尚佳佳捂住了胸口，“心动但得不到的感觉你懂吗？”
怎么会不懂呢。搞不好咱俩还在同一个人身上懂过呢。
顾魏没接这个话茬，换了个话题：“你带陈宇检查完他就直接走了吗？”
“哦，他跟我到诊室门口想进来跟你打个招呼的，看外面排队的人太多就没进去，让我跟你说一声，你不问我都给忘了。”
就知道。
顾魏低头用筷子戳着碗底的米饭，陈宇不是不懂礼数的人，但也绝不会为了客套而主动来加他微信，说什么改天请你吃饭的寒暄之语。
不过嘛。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电子档案上陈宇的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清清楚楚的，真不是他故意利用职务之便窥探患者隐私，他就那么随便看了一眼，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这种本事也不能怪他是吧。
“哦对了，”尚佳佳又想起个事儿，“你老同学好像在租房子，我听他接了个电话，应该是中介。”
租房子？
顾魏回忆了一下陈宇的家庭住址和他的工作单位，是离得有点远。
那这不就巧了吗，他的一处空房子，刚好离刑警大队和他们医院都很近。
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今天吹的什么风，我们顾主任竟然主动约我喝酒？”
邵帅跟顾魏坐在吧台旁，感受着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投来的目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你别说，就算知道他们看的不是我，这感觉也挺让人沉醉的。”
“来点儿更沉醉的。”顾魏把调酒师刚调好的酒推过去，“我这刚转完科室的新人，你别主任主任的把我叫老了。”
“定了神外？胡主任那脾气可是不大好搞。”
顾魏挑眉：“没打算搞他。”
邵帅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咳咳！哥！咱出柜归出柜，说话还得注意点儿不是？救死扶伤的形象呢！”
“下班时间，又没穿白大褂。”顾魏晃了晃酒杯，闲闲地抿了一口。
“院长都不服我就服你！”邵帅对他竖起大拇指，支着头看了他一阵，“说吧，想搞谁？”
顾魏歪着头，很无辜的模样：“没想搞谁啊。”
邵帅隔空点点他：“行，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顾魏一条腿屈着，一条腿点在地上，旋转椅轻轻转了小半圈：“我今天碰见你们班的陈宇了，来做入职体检。”
“停！”邵帅没等他说完就举手叫停，“这个定语用得不大准确，是不是‘我们班的’陈宇不重要，关键是‘你追过的’陈宇。”
顾魏翻了他一眼：“你背公式要有这记忆力，当初高考也不至于复读了。”
“说句实话怎么还上人身攻击了呢顾主任？我当初学习是跟你差了一截，但现在不也是殊途同归嘛，怎么你们临床的还瞧不起我们行政人员啊？我把话撂这儿了，以后你被患者投诉了，还得哥哥我帮你摆平！”
“是是是，邵科长谁敢得罪啊。”顾魏笑着跟邵帅碰了一下杯。
这人是他为数不多的还有来往的高中同学，高中是隔壁班，并不太熟，入职培训时碰巧同一批，自然而然地就亲近起来。他转了一年的科室，下周就可以去神外报道，而邵帅不是学医的，入职就一直在医务科，俩人偶尔会约个饭喝个酒。
“所以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打探陈宇的消息？”邵帅上学时是班里的宣传委员，毕业之后也没卸下这个官职，逢年过节就要组织同学聚会，掌握着班级甚至年级在本市同学的一手动态。
顾魏转了半圈，又转回来：“这么明显？”
“你脸上就写着四个大字：贼心不死！”
顾魏被他逗乐了，举手投降：“贼心原本真死了来着，奈何——”
“校草还是那么帅？”邵帅立刻接上。
不仅帅，鸟还大，胸肌腹肌还贼漂亮，往哪儿说理去啊！
顾魏挑挑眉，丢给邵帅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总之就是，死了的心，它又活了。”
“勇气可嘉！”邵帅再次竖起大拇指，“不过，陈宇铁直啊，咱先不说掰弯直男道德不道德这个事儿了，关键问题是，掰不掰的弯啊！”
“试试呗，又不要钱。”顾魏耸耸肩，毫无负担的模样。
“那啥，恕我直言啊，您不是试过了吗？”
“怪我当初太年轻，心浮气躁的，浅试了一下不行就撤了。”
“那这次您打算……深入地试一下？”
深入？顾魏回想了一下在诊室里看到的画面，不得不说，如果能成，的确是够深入的。
他讳莫如深地一笑：“嗯，深入地试一下。”
邵帅认了命：“行吧，有啥打算，您吩咐吧！”
顾魏也不跟他兜圈子了：“陈宇现在正在租房子。”
“所以呢？你打算把你的小复式租一层给他？”
“那也太明显了吧，我肯租他也不肯来啊。”顾魏晃晃酒杯，笑得像只小狐狸，“我春光路那里不是有个小院子吗，临街的门面房租出去了，后面还有三间，一间跟门面房一起租出去做仓库了，还有一间正房和一间偏房闲着。”
“你说你那个小四合院啊，那片儿都在做那种小院私房菜或者书咖什么的，我早跟你说让你也搞一个你就是不听，一直这么闲着，现在还想当民房租出去，暴殄天物啊简直是！”
“我哪儿有时间跟精力搞那些啊？”顾魏叹了口气，“毕竟我年过二八，穷得就只剩下美貌和金钱了。”
“……”邵帅一口酒哽在喉咙里，无语凝噎。
他也是贱的，替顾魏这种富二代心疼什么钱啊！
“就是这两间了，正房稍微贵一点儿，但是通透，也不差啥钱，你合计合计租哪个。”
陈宇跟着邵帅在小院里转了两圈，说实话，他现在觉得不是正房跟偏房不差钱，而是房东不差钱——这闹中取静的复古街，地理位置极好，能商用的房子以民用的价格往外租，如果不是最外面的那间已经租住去了，他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凶宅。
“你刚才说房东是你朋友？”
“对，好几套房子，不靠这点儿房租赚钱那种。”邵帅按顾魏交待的自由发挥，“这是他家的老宅子，怕长期不住人房子荒了，但又不想商用改得乱七八糟的，就想找个靠谱的人住着添添人气儿。”
逻辑貌似也说得通。陈宇又在正房里转了一圈：“你怎么知道我在租房子啊？”
他跟邵帅毕了业也没太多的联系，同学聚会年年都有好几轮，他工作忙基本也都没参加过，结果这人下午一个电话打到他手机上，张口就是：“陈宇你小子调去刑警大队了也不说一声，大伙儿一起给你贺贺啊！诶对了，你是不是在租房子啊，哥们儿这儿有个合适的，下了班带你去看看！”
简直是瞌睡送枕头，也太凑巧了些。
“嗐，哥们儿人送外号万事通，有啥是我不知道的啊！”邵帅伸手就想去搭陈宇的肩，在对方平静却自带压迫感的目光下半道硬是给收了回来，“你这职业病啊，跟人说话都跟审讯似的……得了实话跟你说，哥们儿还兼职中介，给医院里刚入职的员工还有外地需要在医院附近租房子的病人家属介绍房源。”
陈宇点点头表示接受了这种说法：“行，那就这间正房吧，我先签一年。”
“好嘞！合同我都带着呢，咱们这就走流程！”
“搞定了哈！”邵帅送走陈宇之后立刻给顾魏打电话，“我跟你说，陈宇这小子还真挺不好糊弄的，幸亏哥们儿真是半个中介，反应够快！”
顾魏正对着电脑写病历，十分敷衍地夸了句：“不愧是我们邵科长。”
“你别埋汰我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大费周章地让陈宇住进来，又不让他知道房东是你，你俩能有啥交集？”
顾魏打着字，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急什么啊，小院里不是还空着一间房吗？”
放长线钓大鱼，对于陈宇这种一碰就跑的钢铁直男，硬掰肯定是不行的，慢慢来呗。
十年前陈宇这棵树上没枣，十年后谁说得准呢。
反正有枣没枣的，先打两杆子再说呗。
打着了是惊喜，打不着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TBC
如你们所见，这是一场艰难但愉快（？）的直掰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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