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书名:博君一肖:不朽
作者:安静

12.震慑

陈宇回到办公室,见顾魏已经走了,还有点小失望,但又听张乾坤说顾魏特意过来找他,实在没等到才先走了,心情便立刻多云转晴,拿出手机给顾魏发微信。

【装排骨的碗等我吃完洗干净就给你送去。】

没想到顾魏几乎秒回了。

【没关系,下次来鉴定中心顺便带着就行了。】

紧跟着又发来一条:【今天谢谢你。】

他以为顾魏在说早前会议室里的事,笑着回了个表情,【大佬别客气!】

一只胳膊搭上肩膀,张乾坤凑过来说:“今天顾法医过来,你很亢奋啊,还总露出这种……奇奇怪怪的笑。”

陈宇刚把他胳膊甩下去,还没来得及解释,方锦绣就进来说:“师兄,沈局找。”

张乾坤没心思八卦了,表情有点忐忑,像是为他担心,陈宇倒是丝毫不紧张,稍微整理了一下制服,就转身上楼去了。

“报告!”

他在局长办公室外头喊了一声,没听见应答。换了别人只会乖乖站在外面,等领导有空搭理自己再进去,但陈宇是陈宇,他认为自己的时间也很宝贵。

于是擅自按下门把,偷偷开了条门缝往里看。沈长海戴着老花镜正在瞅电脑屏幕,一转眼与他目光相接,严肃中带着点恼怒。“让你进来了吗?”

陈宇赶紧把门关上,又喊:“报告!”

还是没人理,陈宇又从门缝里冲领导笑,“沈局,您找我?”

沈长海:“……”

终于是让他进去了,陈宇在局长大人面前立正站好,看着沈长海摘了眼镜,靠在座椅里问:“中午在休息室里怎么回事?”

“报告!”陈宇说,“史法医出言不逊,欺负同事,我看不过去,就警告他一下。”

“砸矿泉水警告的?”

“报告!”陈宇又说,“那瓶矿泉水只剩一半了,砸脸上根本不疼。再说我只砸中他肩膀,震慑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沈长海脸色阴沉地看着他,“自称‘老子’也是为了震慑?”

“是的。”

“是个屁!”沈长海一拍桌子,说:“这里是滨江市公安局,不是梁山泊聚义厅,你是个警察,不是道上混的!‘老子老子’的传出去像什么话?!”

陈宇没吭声,听沈长海又说:“身穿警服,就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看有哪个警察张嘴就骂人的?知道错了吗?”

“报告!”陈宇背挺得笔直,“我下次一定注意,但您说警察不会骂人,我觉得不对。”

沈长海瞪着他,“你听谁骂人了?我和你爸认识二十年,从没听他骂过人,他也不会自称‘老子’。”

“我爸说,您以前经常在审讯室里骂人,骂哭过家暴男,踹翻过人贩子。”

沈长海气地抄起一瓶矿泉水就要砸,陈宇见势不妙,转身要跑,局长大人怒喝:“站住!”

陈宇只好站住。

“我正事还没讲!”沈长海把矿泉水放回去,黑着脸说:“明天去少阳中学,我要你全程盯着任涛,发现任何可疑行径都要及时向我汇报,你明白吗?”

“沈局,”陈宇紧张起来,“您也觉得任队有事瞒着,对吗?”

沈长海无语,“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报告!”陈宇重新立正,“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任涛下午五点出去接儿子放学,送到岳母家,再回警局上班,到了六点半,又开车去法院接妻子许辰。这样的行程已经持续三天了,三天里他一分钟都没加班,却比熬大夜还要精疲力竭。

夫妻俩都没心思做饭,路边找了家餐馆坐下,打算随便对付一下。

可任涛连面条都吃不下去,他对妻子说:“明天警方就要去少阳中学了,当年的事只怕瞒不过去。”

“当年什么事?”许辰看不惯丈夫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耐烦道:“几个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已,哪个学校没有?如果凶手真是冲着我们来的,说明他精神不正常,他杀人不是我们的错。”

“话是这么说,但是……”

“没有但是。”许辰放下筷子,用眼神鼓励丈夫,“老公,你放心好了,他不敢动警察的,有我爸在,判到他牢底坐穿!”

许辰性格强势,这与她的出身有关,不需要特意做什么,永远都会有一群人围在她身边讨好。她也确实聪明又漂亮,而且美得十分张扬。从初中开始,任涛就喜欢她,心甘情愿服从她,有些事情任涛当然知道不该那样做,但他抗拒不了服从之后许辰开心的笑容,他不愿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不愿站在一边,看着喜欢的女孩只对别人笑。大学时期两人正式确定关系,身为大法官的岳父在事业上也给过他许多助力,所以任涛其实乐于当个老婆奴,一直到今天。

高晨晖和马闻超的尸体让他突然明白,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或许当年被人打一顿都不算坏事,恨意发泄掉也就没了,总好过日积月累到今天。十五年,足以让恨意发酵成为核弹,他根本不知道凶手会做到什么地步,最可怕的是,他不清楚是谁做的,想道歉和弥补都找不到门路。

“你觉得会是谁?”许辰问,“那个有点傻有点土的初一女生吗?天,我连她名字都想不起来。”

“顾晓彤。”任涛说,“她叫顾晓彤。”

“好像吧。”许辰无所谓道,“我们也只是拍了她几张照片而已,不至于就要来杀人吧?再说她本来就有点呆呆傻傻的,不是早就被人搞过了吗?她要报仇也不该来找我们啊!”

“不一定就是她,还有一个男孩你记得吗?也姓顾,我们不小心把他的腿……”

来电铃声打断了他的问题,许辰看了眼屏幕就接起来,“妈。”

她的表情在几秒钟内迅速僵硬,出现极少有的惊恐,没等任涛问怎么了,已经站起身心急如焚:“快去医院!鹏鹏食物中毒了!!”

顾魏趴在快捷酒店房间里的桌案上,旁边放着他的手机,展示着联系人为“陈宇”的窗口,但他还没有点击“拨号”。

下午刚从刑警支队回来,史胜利就找徐国忠告状去了,说他住在办公室里,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蹭公家水电,马上天热了,还打算蹭24小时的免费冷气。

其实顾魏每天早晚都会打扫办公室,帮其他人收拾桌面,但徐国忠还是找他谈话了,意思是长期住在办公室影响不好,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求助工会解决。

顾魏没说什么,下班就把行李拿走了,在单位附近找了家看起来比较正规的快捷酒店,暂时住下。

他不愿向别人求助,习惯了独自解决所有问题,如果连最难的时候都熬得下来,眼下困境又算的了什么?

快捷酒店一天的房费折后是260块,顾魏希望自己一周之内可以找到合适的房子,他再次翻看着各大房屋中介的网站,过程中注意到页面角落的APP广告,叫“喜马拉雅”。

似乎是用来听故事和有声书的,顾魏看着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就笑了,当然和APP无关,只是回想起一个中二青年的豪迈宣言。

——“顾魏有靠山,我的拳头就是他的喜马拉雅。”

是电视剧里看到会被他快进跳过的程度,但不晓得为什么,从陈宇口中说出来,就少了几分浮夸,多了几分真挚。顾魏不认为自己需要谁保护,史胜利言语冒犯到妹妹,他本已经计划好要给那家伙一点教训,很简单,只需从玻璃器皿中捞些蛆虫,放入史胜利保温杯中,或者直接塞进男人口袋里。用下作的手段对付下作的人,顾魏从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却没想到中途冒出来个陈宇,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被人义无反顾地护在身后。

这种感觉很奇怪。有些疑惑,疑惑自己真的值得对方这样做吗?有些惶恐,惶恐不知该如何回报对方的情谊。同时,也感到身心俱暖,暖得平静又安全,昨晚在公交车上,他已经有这种感觉,所以最后居然真的睡着了。似乎只要呆在陈宇身边,看着他亮亮的洋溢着快乐的眼睛,听着他讲一些奇奇怪怪的歇后语和顺口溜,自己就能轻易地放松下来,连呼吸都会变慢变长。

但又很难诉诸于口,除了“谢谢你”,顾魏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可交流的欲望还在,这是他已经失去很久很久的东西。

这种矛盾带来的结果,就是他翻出手机里陈宇的电话,趴在桌上半个多小时都还没有打出去。是太久没交过朋友的原因吗?

最后也还是没有头绪,但顾魏决定先打通电话再说,或许听到陈宇的声音,自己就会获得灵感。

不过呢,现实与想象似乎完全相反。

“讲。”

电话里传来熟悉声线的那一刻,他不仅失去思路,连话也不会说了,唯独心跳得有点快,可能是紧张。

“顾魏?”青年问,“能听见吗?”

“能,能听见。”

“干嘛不说话?”声音依然是笑着的,“找我什么事?”

“呃,那个……瑣瑣在吗?”

——天呐顾魏,你到底在讲些什么……?

“不是找我的啊?那你等会。”陈宇声音瞬间从成熟男子变成委屈小狗,接着是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陈宇喊:“陈瑣瑣,顾老师找你。”

然后他听到了可爱的童声。

“顾老师好!”

“瑣瑣,你好。你在做作业吗?”

“嗯。”小朋友可怜巴巴地说,“几何好难,我解不出来,二叔也不会。”

陈宇的声音远远飘来:“最后一句可以不用讲。”

顾魏忍不住要笑,但没笑出声音,只说:“顾老师想问你一件事,你不要让你二叔听见,单独跟老师讲好不好?”

手机开着免提,顾魏讲完这句话,瑣瑣就犹豫不决地看着他,陈宇拿过桌边的肯德基包装袋,指着上面的商标,面无表情竖起一根手指。

陈瑣瑣不为所动。

陈宇把手指增加到三根。

“二叔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小朋友眨巴着天真纯良的圆眼睛问,陈宇咬了咬牙,张开五指,同时用眼神威胁侄子:最多五顿肯德基,你小子给我见好就收。

瑣瑣满意地比出ok,说:“顾老师,我二叔出去了,你问吧。”

“哦。”顾魏又“嗯”了两声,才终于问:“奶奶家楼上的空房子有没有租出去,你知道吗?”

任涛夫妇赶到医院,六岁的儿子鹏鹏已在输液中睡着了,孩子眉头微微皱着,睫毛上还沾着尚未干涸的泪珠,许辰又心疼又生气,质问自己母亲:“妈你给他吃什么了?!”

孩子姥姥也很委屈,“晚饭做好了都没来及吃,鹏鹏吃了一根学校里带回来的棒棒糖,说是放学前苗苗妈妈送给他的。”

“哪个苗苗?”许辰声音尖利地问,“她妈妈是做什么的?!”

“先别紧张。”任涛安慰她,转而问医生:“到底是什么中毒?有人给我儿子投毒吗?”

医生显然对他们过于激动的反应感到愕然,“只是急性肠胃炎,验出白细胞超标,打两天消炎针就好了。细菌感染和中毒我们还是分得清的。”

许辰不放心儿子,坚持要陪床,任涛也不敢让她一个人回家,干脆让她留在医院了,自己把岳母送回去,才独自返回家中。

打开房门,任涛习惯性地先开灯,但灯没有亮,前阵子家里跳过闸,他也没在意,摸黑换了鞋,边开手机电筒边往电闸方向走,耳边并没有其他声音,但是很奇怪,他感受到了风,轻轻拂过后颈。

任涛本能地回过头,视线尚未捕捉到有效画面,脖子上已传来刺痛。陌生的鼻息喷在他脸上,带着一点消毒水的味道,这个人比他要矮。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念头。侧颈冻结成冰,麻痹感向下蔓延至足底,向上冲击至头皮,他四肢瘫软,跌倒在地,黑暗变得更黑,他已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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