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捆绑销售

警情通报上写：“12日晚于静南路后巷发现一具男尸，死者身份已初步证实，死亡原因仍有待查证。”

但我知道警方已经立案。这次他们干得不错，居然这么快就看出高晨晖是被人谋杀。然而除此之外，他们手上还是一无所有。

包括你。

所以我会继续自己的计划，这一次，想必你就能隐约明白，明白是谁回来了，明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明白人在做天在看，明白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你们全都会死。

***

周六晚十一点，马闻超结束了火锅店的工作，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出租屋。

车上只有三名乘客，两个大妈坐在前面单排座位上，手机刷着短视频，后排左侧坐着个带了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脑袋靠着座椅，像是在睡觉。

马闻超自行走向最后一排，挨着右边窗户坐下了，拿出手机，继续看昨天没看完的小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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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大妈也站了起来，“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我报警了啊！”

此时公交车刚好到站，车门打开，但站台空无一人，大妈回头朝司机喊：“师傅这有个色狼，关门往派出所开！”

司机大叔也转身过来，质问：“你到底干什么的？！”

马闻超这才有点怂了，他知道车上有摄像头，万一真去了派出所，肯定又要被拘留。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放开女孩，骂骂咧咧地下了车。

离他家还有两站路，马闻超决定步行回去，路过便利店，就进去买了包廉价香烟，出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刚才公交上的那个男人也下了车，正跟在自己身后，个子很高，穿一身米色风衣，身材瘦削。

马闻超从小就会打架，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因而并不在意，抽着烟继续往家走，心里盘算着回去找一部校园题材的片子过过干瘾。这附近有条偏僻小巷可以让他节省一半时间，马闻超想都没想就选择了抄近道。

巷子里空空荡荡，没有路灯，马闻超走了十几米，侧耳细听，终于确定那声音并非自己脚步的回声。他转过头，尚未在黑暗中看清来人，已经被抓到后颈，往身侧墙面狠狠一掼。

“咚”一声闷响，马闻超右侧脑袋剧痛之下眼冒金星，大约整整三秒都全无反应，而这三秒钟已经足够对方将他调转方向，以更加凶猛的力道撞向墙面，第二次。

这次是左脑，温热粘稠的液体即刻滚下脸颊，对方放开了手，马闻超无法保持站姿，滑坐在地，头部钝痛令他耳鸣不休，连眼睛也看不清楚，不知是周围太黑，还是他视神经被打坏了。

“你……”他艰难地喘息，“你是谁……？”

那人并不言语，只是抓着他衣领把他上半身拖直了，反手又是一记勾拳，马闻超侧身扑倒在地，鼻子里的东西一直流进口腔，他尝到浓浓血腥味。

马闻超趴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眼前出现一双白色板鞋，他努力抬头想去看对方的样子，冷不防又被揪住头发。那人蹲下身体，棒球帽与口罩之间一双眼睛寒芒熠熠，仿佛锋刃，就那样直直盯着他，突然拉起他脑袋，向下方的水泥地用力摔去。

他会杀了我。

这是马闻超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周日上午，陈瑣瑣终于能睡个懒觉，但陈宇还是得早起，他被母上大人赶到楼上去打扫房间，那里原先的租户已经离开，目前是闲置状态。母上大人爱干净又舍不得钱，于是安排陈宇和陈所长按周值班，轮换着上去打扫卫生。

“还没找到新房客吗？空着怪浪费的。”陈宇说。

两室一厅的房子，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完，钱什么的倒无所谓，早点住个人进来，就不用自己上去劳动了。这才是陈宇的小算盘。

“不想再随便租给小年轻了。”母亲抱怨道，“上次那个半夜打游戏不说，一点都不讲卫生，地板都生霉了也不知道清理。我露台上那些花，下那么大雨都不晓得帮忙搬进来，全给弄死了。找这种房客还不够给我添堵的。”

陈所长呵呵笑道：“那夫人打算找哪种房客呢？”

“那当然得爱干净，有洁癖最好了；作息要像个人，阴间作息的坚决不要；还要爱护花草，能帮我打理露台；人品必须可靠，别带不三不四的朋友上楼；有正经工作，收入规律，避免拖欠房租。其他的嘛，”母亲托着腮做美梦，“要是能偶尔帮我做个饭，偶尔给瑣瑣复习一下功课，偶尔帮陈宇物色个对象，那就再好不过了。”

陈所长听地直乐，“皇帝选妃啊？”

“去去去！”陈所长惨遭夫人痛殴，所长夫人又问陈宇：“你们同事有没有要租房子的？我给他打八折。如果是女孩，六折。”

陈宇奇了个怪，“妈，租房子还搞性别歧视，不好吧？”

“也对，我讲的有歧义。”所长夫人重新说，“如果能嫁到我们家来，不论男女，一律六折。”

陈宇一整个大无语，“我不需要靠捆绑销售才能找到对象，栓Q。”

所长夫人呵呵，“你牛你牛你最牛，踩着板凳上月球。”

陈宇：“……”

周日下午，依然不属于自己，队长任涛组织队里同事一起去看望局里退休老干部，这是局长安排下来的政治任务，大家谁也不敢缺席。

老干部就住在明德疗养中心，里头果然如预想般高端大气上档次，陈宇跟着大部队去了五楼VIP楼层，站在队伍最外侧装乖巧，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刚从走廊走到电梯间，就看见顾魏从旁边楼梯上下来。

陈宇惊呆了，怎么哪里都能遇见这个残忍薄情的家伙？既然不给他任何幻想的机会，就不要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啊！

可这次顾魏没看见他，径自又往楼下去了。陈宇也没吭声，随便编了个理由，就跟同事们告了别，自己上了六楼。

这里是疗养中心一号楼的顶层，楼梯口装了不锈钢围栏，需要刷卡才能进入。

陈宇站在围栏外，向内张望，有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女生走过来问：“您忘带卡了吗？是几号房家属呢？”

“哦，我不是……”陈宇试探着说，“这里也是和楼下一样的房间吗？”

“这里是特需病房。”护士说，“专门服务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病人。”

陈宇有些惊讶，“意思是……精神病之类？”

“抑郁症，躁郁症，轻度精神分裂症，自闭症，都有。”护士说，“收费是一般公立机构是十倍，但我们是金牌服务，不一样的。如果您有需要，可以去前台拿宣传单看一下。”

陈宇回到五楼乘坐电梯，满腹狐疑。

顾魏似乎有亲友住在这里，他那么缺钱，是为了支付这里高额的寄住费用吗？

法医工资应该比刑警还要高一点才对，这里虽然成本不菲，但还不至于让顾魏冒着违纪的危险出去搞副业，再说他难道没有家人可以帮忙吗？

陈宇突然意识到，他喜欢顾魏这么多年，其实完全不了解对方，他一直都在距离顾魏很远的远处，不是他不肯走近，而是顾魏把所有的路都封死了。

他走出一号楼大门，发现顾魏就站在门口，背对着自己正打电话。

他绝非故意偷听，只是周围安静空旷，声音很轻易就飘入耳中。电话那头应该是中介，顾魏在找房子，而且觉得对方推荐的都太贵了。

陈宇知道自己不该管人闲事，尤其是不该管顾魏的闲事，因为那只会把他自己弄成牵肠挂肚辗转难眠的傻狗，他应该立刻走开，拒绝排骨，无视飞盘。

可他挪不动腿，鬼迷心窍似的，一直等到顾魏挂上电话，转过身来看见他。

陈宇反手指了指楼内，“我来看一个退休的老局长。”

顾魏点点头，没有寒暄的意思，沉默着从他身边经过，像一阵安静的风，可能带着排骨的香气，陈宇说不上来，但他实在没办法。

他还是喜欢排骨，还是热爱飞盘，实在是没有办法。

“顾魏！”他在男人身后喊，“我爸妈有套闲置的房子，两室一厅带露台，他们说如果是我同事去住，可以打六折。”

顾魏回过头，脸上表情茫然。

“就在我家楼上，离警局和鉴定中心都不远。”陈宇微笑道，“六折的话不到两千块。如果你感兴趣，我发地址给你。”

这是个连冰块法医都控制不住要挑眉的价格，顾魏问：“为什么会这么便宜？”

陈宇没开口脸已经红了。“因为有捆绑销售。”

“捆绑了什么？”

陈宇没好意思说捆绑了一只大型犬，这跟当街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就是要顺带帮我妈打理露台上的花花草草，哈哈。”陈宇轻松地摆摆手，“很简单啦。”

顾魏垂下眼睫，似乎在认真考虑，然而这个过程很短，短到他还没能数清顾魏的睫毛。

“谢谢你，”顾魏说，“我还是自己找吧。”

“哦。”陈宇掩饰住心中失落，“没关系，你改主意了再联系我也可以。”

顾魏说好，但陈宇知道那只是敷衍。

顾魏不喜欢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