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黄毛

　　晚上回到宿舍，四个人累得不想说话，澡堂现在是高峰期，他们都不像凑这个热闹，全都坐在下面桌前沉默地刷着手机。

　　宋亚轩除外，他在帮刘耀文改衣服。

　　宿舍门敲响，在得到应允后，郭晓岩有些不好意思地探进头来，“我能在你们宿舍呆一会儿吗。”

　　刘耀文直觉不对劲，“是不是你宿舍那个刺头找你麻烦了。”

　　郭晓岩害怕他们再起冲突，“没有，没有，只是他们三个在宿舍打牌，我觉得没什么意思，想过来找你们聊聊天。”

　　贺峻霖是个自来熟，立即把自己的椅子给他让了出来，自己则是搬起军训发的小马扎坐到了宿舍中间。

　　郭晓岩为人老实，从言谈里就能感觉到他的质朴。他自己讲说，自己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家里为了供他上学，卖了两只羊，所以他想好好努力，多争取点上进的机会，拿了奖学金缓解家里的压力。

　　说完之后，郭晓岩又着急解释道：“我不是来为竞选班长拉票的，我没有卖惨的意思，你们，别多想。”

　　看到他这样小心翼翼解释的样子，刘耀文下意识觉得是那个黄毛给郭晓岩使过绊子，肯定是有人这么说过郭晓岩，他才会害怕被人误解。

　　宋亚轩直起腰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知道你没有那种意思，我很佩服你这种积极进取的精神，而且就算是你想要拉票又怎么样，光明正大努力争取自己想要争取的，完全没有错啊，你这两天帮大家干了那么多事，尽心尽力给大家做服务，到时候选班长，我肯定会投你的，你放心。”

　　贺峻霖表示赞同，附和说他也一样。

　　刘耀文松了口气，好在舍友们的三观和他比较相符。本来他还挺怕遇见事儿逼，对于自己的三个舍友，刘耀文简直是百分之百的满意。

　　除去某位仁兄偶尔在夜半时分有反人类异常行为动作这一部分。

　　郭晓岩感动不已，眼眶有些红，他摘下眼镜抹了把脸，憨声憨气地说，“谢谢，你们人真好，要是能和你们一个宿舍就好了。”

　　刘耀文问他是不是其他几个人欺负他，郭晓岩确信他们不会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他，说出了实情。

　　“他们嫌我的床铺有味道，擅自把我的夏凉被仍在了阳台上，我晚上去开联系人联络会，回来之后被子和湿衣服挨在一起。”郭晓岩顿了顿，“大家的被子都是开学学校统一发的新被子，他们就是嫌我是农村人，觉得我身上有穷酸气。”

　　郭晓岩没说完，贺峻霖气得开始撸袖子，“什么人啊这是，城里人就高贵了吗，就单云达那个打扮，不知道以为是杀马特复兴接班人，一头黄毛染了狗屎一样的颜色，我呸。”

　　郭晓岩原本挺委屈的，听他这么一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亚轩放下针线，起身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崭新的夏凉被，“我这床给你，你今晚先用，这是我从家带的，现在军训期间学校要求用统一的床品，我也用不上。”

　　郭晓岩连声道谢。

　　刘耀文对宋亚轩的印象又上了一台阶，他打心眼里觉得这人善良正直，还乐于助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样子，办事干净利索不拖沓。

　　这人能处，有忙他是真帮。

　　第二天军训，刘耀文穿着改过腰身的训练服，英姿飒爽，笔挺的身板不仅令训练场上的女同学脸红心跳，还引得教官频频侧目。

　　几个教官闲暇时聊天起这人，眼看是个送到国旗护卫队的好苗子。没等他们班的教官去举荐，连长巡视时一眼就相中了刘耀文，故意站在刘耀文身后，突然袭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刘耀文手绷得笔直，手心贴近裤缝一动没动，营长乐了，冲他们教官指了指，“这小子行，好好练，过两天去我方队走正步。”

　　军训的时候如果能被连长挑去国旗护卫队，整个班都会因此而得到荣誉加分，教官脸上也有光，导员更是有面子。

　　休息时，前排一个女生好奇地问道，“刘耀文，你这衣服怎么看着跟我们的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都是统一发的。”

　　女生左看右看，实在没发现不同，最后只能归因于，人帅，穿麻袋也好看。

　　刘耀文知道都是宋亚轩的功劳，一等休息间隙就跑去小超市给宋亚轩买冰棍买饮料，殷勤得不得了。搞得宋亚轩都有些不好意思，“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不嫌弃我手笨缝的丑就行。”

　　“怎么会，你缝的和裁缝店里的师傅差不多，完全看不出来。”刘耀文故意夸张地挺直胸脯在他眼前齐步走了几步，“帅不帅？”

　　宋亚轩叼着冰棍棒，眯眼笑，“帅呆了。”

　　单云达和610其他两个男同学一到休息间隙就勾肩搭背冲着刘耀文的方向指指点点，等到午休解散时，刘耀文正准备和宋亚轩一起去一餐吃饭，突然就被单云达拦住。

　　刘耀文下意识挡在宋亚轩身前，“你干什么。”

　　“你看你，都是同学，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这人心直嘴快，我给你道个歉。”单云达笑嘻嘻的样子着实不怀好意，伸手不打笑脸人，刘耀文僵硬地点了点头，绕开他们想走。

　　“诶，别啊，找你是有事想商量。”单云达神秘一笑，边上两个男生似乎已经成了他的马仔，跟在他身后一副架势小弟的模样。

　　刘耀文挑眉，“你说。”

　　“我知道，郭晓岩肯定是去你们宿舍告了我们的黑状，这才刚开学，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我这不是怕你们对我有误会吗，所以想和你们解释解释。”单云达自以为潇洒地撸了把刘海，刘耀文不忍直视，别开脸不耐烦地挤起了一侧颧骨上的肉，一只眼半睁不睁，“有话直说。”

　　“爽快。”郭晓岩从兜里掏出一盒中华，抽出一根递给刘耀文，刘耀文瞥了一眼，没接，“不会。”

　　单云达又给宋亚轩让烟，宋亚轩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垂着眼睛，百无聊赖地掏出了手机开始扒拉。

　　“我想竞选班长，哥几个给点面子，等下周开班会的时候，帮忙投个票。”

　　刘耀文听笑话一样，好笑地看着他，“你？班长？”

　　单云达听出他语气的不屑，有些恼怒，“我怎么了，我当了班长，肯定是在导员老师面前多帮同学们争取福利你，谁稀罕这东西，小爷就想当回官新鲜新鲜，那个姓郭的这么积极表现，实在是让人膈应，他还不就是为了那点奖学金，我说要给他钱，他还不愿意，非要跟我抢着干这个联系人，人傻还愣，导员怎么可能喜欢他这种不会来事的蠢货。”

　　这人说话着实讨厌，要是他能当上班长，指定是屁事儿不干，推诿逃滑第一人。

　　刘耀文皱起眉，脸上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对面虽然是三个人，可谁都没忘了昨天他那一脚把人踹飞的英勇事迹，一个个面上绷得很紧，脚下的后撤挪动却暴露了他们心底的忌惮，尤其是单云达，大概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挺招人恨，一连后退两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怂包。

　　宋亚轩戳了戳刘耀文胳膊肘，“我饿了。”

　　刘耀文原本想支开架子教训这混蛋一顿，宋亚轩出声后，他又觉得因为这么个人渣动气伤神耽误吃饭不值得。

　　刘耀文：“让让，别挡路。”

　　单云达瞪着眼，“欸，我话没说完呢，只要你们选举会的时候投我，等我当上班长，我给你们每人五百块的报酬，怎么样？”

　　 　 五百块，普通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拢共也就一千块钱，是个不小的诱惑。

　　不过，前提是，普通大学生。

　　刘耀文直接揽着宋亚轩的肩膀，迈开长腿绕过他们三朝前走，交错时还故意用肩膀庄了一下后面小跟班，撂下两个字，“傻逼。”

　　单云达不乐意了，口气冲得活脱脱把自己当成了大爷，“你他妈骂谁呢，给钱不要，我看你才傻逼！”

　　刘耀文冷哼一声，“你要是能做到坚持一个月别跟我说话恶心我，我给你五千，行吗？”

　　单云达愣了，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宋二人扬长而去。

　　宋亚轩扭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俩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他在后面指着咱俩骂大街呢。”

　　“管他的，怂货，毛没长齐呢就学人家搞贿赂走后门，五百块钱他也好意思张嘴。”突然间，刘耀文迟疑了一下，“你，愿意要他那五百块钱吗？”

　　虽然这点钱对他来说没什么，万一宋亚轩想要呢？

　　宋亚轩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他，“谁会要他那种钱，你当我是什么人。”

　　刘耀文问完就后悔，宋亚轩一看就是不像是那种贪财小人，“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要的……”

　　再解释也有些生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刘耀文懊悔不已，进了食堂，他们找了个靠近水池的地方坐下，各自在不同窗口打了想吃的菜，坐下以后，也没再和早晨时候一样说笑。

　　刘耀文不是滋味儿，总觉得是自己的话伤害了宋亚轩的自尊心，人家那么好一小伙儿，又热心又正直，自己愣头青一样居然问出那种问题，摆明了是对宋亚轩人品的不信任。

　　把餐盘送到了会收区后，刘耀文跑到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两瓶可乐，冰冰凉凉的可乐塞进了宋亚轩手里，对上刘耀文讨好的笑脸，宋亚轩想绷着的表情有点绷不住。

　　“别生我气呗。”刘耀文低着头，凑在宋亚轩脸前，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宋亚轩的脸，宋亚轩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脸故意不去看他，也不接他手里的可乐。

　　刘耀文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宿舍门口。

　　宋亚轩气消了，拽过可乐拧开喝了一门口，刘耀文这才恢复正常直立行走。

　　“臭傻逼！”

　　推开门，贺峻霖正在义愤填膺地掐着腰骂空，严浩翔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刘耀文：“骂谁呢。”

　　“还能有谁，那个非主流杀马特居然想用钱收买大爷，我呸，谁要他的脏钱！”

　　刘耀文和宋亚轩对视一眼，看来这两个人也遇上了同样的情况。

　　四人合计了一下，觉得不能纵容这种情况，决定把实情报告导员，以免郭晓岩在宿舍遭受霸凌。他们四个集体去了导员办公室，导员听清他们的来意后，直接电话打到了单云达的手机上，要求他马上到办公室来进行情况说明。

　　单云达受过批评教育之后消停了不少，只是见了609宿舍的人少不免要恶狠狠地瞪上一眼，这件事儿成为了学院新学期最劲爆的八卦新闻，单云达也算是在心理学院出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