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一谷

　　或许是想到了那个人，肖战居然真就梦见了他。

　　无一谷是个很神秘的江湖门派，每一代的谷主都是世间少有的奇人，据传闻，每一代的无一谷谷主都会收养一批小孩作为下一辈的传人。

　　不同于其他江湖门派，谷主收养这批小孩会让他们相互搏杀，最后会留五个人出谷历练，但最终能回来的只有一个人。

　　而肖战就是其中之一，有记忆开始就是生活在无一谷中，谷主对每一个小孩都是很和蔼可亲的，会教他们很多东西，时不时也会从谷外带回来一个小孩子，若不是后面……

　　肖战第一次见王一博时还多看了两眼，因为他第一次看见那么脏兮兮的小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只，穿的也破破烂烂的，谷中的小孩子虽然都没有父母，可是收拾的都很干净，偏偏现在有这么一个异类。

　　不过没想到洗干净的王一博还是很可爱的，虽然还是很瘦，都能摸着骨头，可脸颊处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奶嫖，看人也总是顶着双湿漉漉的眸子，不知道骗了谷内多少小孩子的糖，反正肖战的糖基本上都让他骗走了。

　　那时候的肖战不过八岁，最是嗜甜，可因为王一博，他那一天把自己攒了好久的糖全给了，以至于事后还有些懊悔，应该留两颗的，或者还是先离这小孩远点吧，太容易心软干傻事了。

　　小时候的王一博真的很讨喜，尤其是捧着一把糖过来，软乎乎的小脸笑得无害，亲手剥了糖皮喂给肖战。

　　那一天晚上，本来决定晾王一博几天的肖战，因为他的这一动作，瞬间就歇了心思，心都萌化了，嘴里的糖很甜，可一博笑起来更甜，小小的奶嫖，虽然还是有些傻乎乎的。

　　后来……

　　或许有些事真的就是注定的，他们长在无一谷，那就无可避免要承受一开始就注定的命运，谷主也没有小时候那般和蔼，同门师兄弟关系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睦。

　　明明只是一个在山洞小小的试炼，可为了第一个出去，那么多的师兄师弟都能踩着别人的脑袋走出去，肖战有些茫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直到他看见守在洞口的谷主。

　　谷主依旧笑得和蔼可亲，可却是亲自出手封了这一处的洞口，一个洞口只能出来一个弟子，肖战那一组，七个弟子，最后活着出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一切事情似乎都是从这一场试炼开始变得不一样，他开始下意识疏远别人，没什么原因，可能是晚上的噩梦，可能是谷主的洗脑，也可能是其他师兄师弟们异样的眼光。

　　那时候肖战疏远的人自然也包括王一博，可小少年的王一博依旧缠人的紧。

　　肖战不理他，他就上赶着自己贴上来，每次都捧着一把糖，但又只给肖战一颗，因为糖吃多容易牙疼，他亲近肖战，同时又管着肖战，明明还比肖战小着两岁，说话却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但照旧还是傻乎乎的模样。

　　那两年，肖战身边只有王一博了。

　　很快，王一博的第一次试炼也要开始了，肖战很是害怕，在知道这个消息时下意识就抓住了他的手腕，脱口而出的话就是让他不要参加，一博却当肖战是替自己紧张，还能笑着打趣他。

　　大部分第一次试炼的弟子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面临着什么，只知道第一个出来的弟子有奖励，不过总有嘴甜会说话的能打听到点风声。

　　肖战的那一组，便是因为有人提前打听到了消息，洞内才会那般惨烈，其实，但凡他们能够合作，或许本不至于的。

　　还好，还好王一博最后是活着出来了，他们一组一大半都出来了。

　　谷中已经很久没有新弟子出现了，那就意味着他们这些弟子够了，就像是养蛊一般，最后只留最强的那一只，谓之——蛊王。

　　谷中的弟子越来越少，剩下的弟子也逐渐明白了自己处境，因为谷主的默许，弟子的死伤不止出现在试炼中，哪怕只是吃饭喝水都可能面临倒地不起的处境。

　　在再一次看见饭堂内有弟子直接倒在地上时，肖战终于受不住了，他摔了碗，扶着外面的柱子吐了，其实他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吃，胃里没有东西，以至于干呕了半天，也只是让本来白嫩的脸瞬间赤了，眼睛也红了大半。

　　一旁的王一博却是面色不动的将碗中的饭全吃了，半点事没有，不仅是他，在场有小一半的弟子都是面色如常的吃了，但大半则是半点不敢动筷子了。

　　药理是必修课，但能不能用的好还是看个人的，饭里面没毒，菜里面也没毒，但若是将加了料的特定菜混合，没毒也变有毒了。

　　谷主由始至终都没出现，只有几个老仆过来将现场打扫干净，还有一人作势要扶肖战离开，却是被一把推开，然后少年就那么佝偻着身子离开了。

　　肖战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是这么抵触这种事，他知道自己该习惯的，别的弟子都能习惯，可自己就是不行，还真是……没用。

　　王一博其实在肖战扶柱子时就想过去的，可是他知道自己暂时还不行，谷中的弟子不能有亲近的人，更不能有软肋，他现在还不想死。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陌生了，可偶尔的午夜梦回时总有那么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亲昵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在叫他跑，离开这里，他便知道有些事自己忘了。

　　可他不想就这么忘了，他想活着离开无一谷，去外面寻找曾经的记忆。

　　肖战后面大病了一场，开始时不严重，可后面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怎么都醒不来，耳边总有人在说着什么，听不清，也发不出声，动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既然是死了，眼前为什么还是那么黑？还是说自己已经到了地府？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肖战醒来了，身上沉的厉害，手上也没什么力气，以至于在有人朝自己扑过来时推都推不开，只能被动受着。

　　王一博在看见肖战醒来后直接就扑了上去，待反应过来又怕压着他，赶忙起身，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生怕人不见了似的。

　　一只手也是抓着他的的肩膀，仿佛这样就能将人紧紧抓在手中。

　　他这两天甚至都不敢闭眼，生怕一闭眼就再也看不见肖战了。

　　肖战发热发的突然，迅且猛，若不是他多留心了一下，怕是都不知道这人病的这么严重，差点都回不来了。

　　少年病弱，脸上还带着刚刚病愈的苍白，就连四肢都是无力的，可却还是强撑着要起身。

　　王一博想说些什么，可他根本看都不看自己，只是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不该来的。”

　　“……不来？”王一博似乎是想笑，可最终只是讥讽道：“听你死了的消息吗？”

　　“我若是就这么死了，不正合你们心意吗？”

　　王一博顿了好一会儿，突然恼怒道：“肖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本就因为连日未曾闭眼，眼中添了不少血丝，现在因为愤怒生气，眼睛都赤红了。

　　肖战因着他这话脸色似乎是更白了几分，背靠着墙面，以手扶额，缓缓下移遮住眼睛，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我知道……我说错了，我应该相信你的！”

　　不过他后面的两句话轻的近乎呢喃，他不确定王一博是否听见，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说了这些。

　　肖战不是突然就发热的，不过是没吃饭，然后又多受了点刺激，加上吹了冷风，多重作用下突然就发热了。

　　其中那一重刺激就是因为在后山听见王一博和别人的对话。

　　连日来弟子出事都与王一博有或多或少的关系，他一早就与几个弟子结了伙，争取在第二次试炼时减少对手。

　　还有就是……他一直是在利用肖战，毕竟这个人天赋高实力强，又容易心软，留着还能帮自己在第二次试炼时消耗对手。

　　原话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人是他，声音也是他，错不了。

　　肖战那时候也是一时想不通自己身边陪了这么久的小伙伴会有这么深的算计，以至于都有些怒极攻心了。

　　只是现在，王一博脸上的担心半点不作伪，肖战又不是很确定了，或许并不是自己听到的那样。

　　王一博可能是真的没听清肖战后面的呢喃，只听见他说“我知道”三个字，怒急之下站直身子就要转身离开，不过却是踉跄了一下直直跌了过去，好巧不巧就跌在肖战身上，差点没将人又压晕过去。

　　肖战原以为王一博是在做戏，毕竟他不是没有前科，可在连叫了几声后却一直唤不醒，这下急了，又是探呼吸又是搭脉，还掐了人中，王一博才缓缓醒来。

　　“哥哥，我好累。”说完人就又晕了过去。

　　熟悉到亲昵的称呼让肖战一下恍惚了，记着刚入谷的王一博虽然嘴也很甜很讨喜，可却只叫了自己一人哥哥，这一叫就是好几年，直到前年才歇了这种称呼，换了名字。

　　肖战看着他的脸，似乎是在发着愣，可思绪却是这些日子都少有清楚明晰，他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他想活下去，至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有的人，一场大病连人带灵魂都面目全非，有的人，一场大病或许就是一次新生。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