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肖战升入高二之后，百香中学的新校区投入运行，在W市的城北，整个高中部需要搬到新校区学习。由于距离肖战家比较远，怕耽误学习，肖战选择了寄宿。开学搬家那天，王一博扒拉着肖战眼巴巴地嘟囔了半天要他经常回家看他。

　　“乖崽崽，我又不是走了不回来了，每周末我还是会回家的。”肖战摸摸他的头，安慰道。

　　“可是我每天都得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了…”王一博摸摸鼻子，语气里有些委屈。

　　“哪就这么委屈啦？”肖战忍不住笑了，“不是还有小胖嘛，让他和你一路。”

　　王一博哼哧了一声别过了头，小奶膘一鼓一鼓的。

　　“那我走啦。”肖战抱了下他，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拎着行李箱走上了公交车。

　　王一博在公交站台上看着公交车越走越远，他缩了缩鼻子，蓦然想起了肖战说过的那句话：你在一天天长大，等你长大了，可能也不需要我了，你会有自己的生活。

　　王一博在瑟瑟的秋风中打了个喷嚏。

　　肖爸爸结束了两年在外省的派遣工作，回到了W市家中。总部对他的工作能力很认可，也回应了两年前派遣肖爸爸去外省工作时的承诺，即处理完国内岗位的项目，就可以到伦敦总部报到了。

　　肖战在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回到了家里。这天难得没有下雨，是个晴天，圆月高悬于空中，给院落里撒下寂寞清冷的光辉。到家时，肖爸爸、肖妈妈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

　　“战战回来啦，吃饭没？”肖妈妈柔声问。

　　“我在学校食堂吃过回来的，”肖战说，“爸，你回来啦。”

　　自从肖爸爸肖妈妈第一次争吵被肖战撞见之后，肖爸爸一直能感觉到儿子对他的不满和疏远，他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答：“嗯，昨天刚回来的。学习怎么样？住校习惯吗？”

　　“嗯，挺好。”肖战不咸不淡地说。

　　“呵呵，爸妈在聊去伦敦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肖爸爸问。

　　肖战放下书包，走到沙发边坐下，说：“我都行，听你们安排。”

　　肖妈妈这时候说话了：“我看我们一家就一起全部搬到伦敦得了，战战学美术，在那边继续学，也有很多适合他的学校，将来就在那边发展。”

　　肖妈妈边说边剥了一个橙子递给肖战，肖战摇了摇头没接：“我不吃了，你们先聊，我去隔壁看看一博。”

　　肖战说完就起身带着给王一博买的礼物去了隔壁。

　　王一博正在写作业，听到敲门声扔下手中的笔就冲到门口开门。

　　肖战听见门内咚咚咚急切的脚步声，接着门就开了。他无奈地笑笑：“别跑这么急，摔了怎么办。”

　　王一博几乎是扑到他身上的，随着肖战关门进屋，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肖战走到哪，他就拖着身体到哪，全身仿佛没有骨头，只有两条腿在地上走。

　　“肖战哥哥，我想你了。”王一博嘟嘟嚷嚷地说。

　　肖战好笑地推了推他：“不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吗？”

　　王一博听到这话才找回自己的骨头，起身去拆肖战手里的袋子。

　　“护膝？”

　　“嗯，你不是经常玩滑板嘛，听说你这学期还迷上了跳舞，带着这个免得伤着。喜欢吗？”肖战笑着问他。

　　“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喜欢。”王一博眼睛亮晶晶的，当即把护膝戴上试了试，然后就一直戴着不摘下来。

　　“学习都好吗？”肖战又问。

　　“那当然，我的学习还用操心吗？”王一博不无骄傲地说。

　　说完，王一博拉着肖战坐下，然后跑进房间又抱了一大堆薯片出来。

　　“崽崽，我吃过饭啦，怎么吃得下这么多薯片？”肖战无奈地说。

　　“吃、吃过了呀，吃不下了吗？”王一博有些失望地说。

　　肖战看到王一博明显失望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禁心软：“呃…虽然晚饭吃过了，但是薯片是我喜欢的，我还能再吃一些。”

　　说完肖战就伸手拆了一包薯片的包装袋，捻起一片塞进嘴里嚼起来。

　　王一博这才高兴了，拉着肖战说东说西，讲他不在的时候，小胖因为踢球砸了别人家的窗玻璃被他妈一顿胖揍，他加入了舞社，学了好几套动作，王妈妈给他买了一辆自行车等等生活小事。讲到后来王一博就开始打哈欠，肖战赶紧催促他去睡觉，等他翻上床，给他塞好被子，答应了明天再来看他，王一博这才松手沉沉睡过去。

　　肖战回到家里，肖爸爸肖妈妈已经进房间睡了，只给他在客厅留了一盏灯。肖战一路奔波，也有点困了，他随意洗漱了一番就关灯回卧室睡了。

　　肖战在凌晨一点被一阵争吵和摔东西的声音惊醒。

　　肖爸爸被推搡出了房间门，肖战开门正好撞上他。

　　“你又惹我妈生气了吗？”肖战没好气地说。

　　“你说的是什么话？事事向着你妈，她就没有一点错吗？”肖爸爸脾气也上来了。

　　“你也有脸当着儿子的面说？”肖妈妈铁青着脸跟着出来了。

　　“我问心无愧！”肖爸爸抬高了声音，“我只是觉得你们不应该这么急着跟我一起去伦敦，可以缓个一年半载的。”

　　“有什么可缓的？这两年我们怎么过的？当初怎么说好的？”肖妈妈也不甘示弱地逼问。

　　“我的意思是，我先到伦敦去探探路，等立稳脚跟再接你们母子过去。”肖爸爸解释说。

　　“探路？等立稳脚跟？我看你是迫不及待地要和那个女的在一起，怕我和战战打扰到你吧！”

　　肖战微微睁大了眼睛。

　　“当着孩子的面，你说的什么话？！”肖爸爸气恼地踢翻了脚边的一盆绿箩。

　　“说就说，你动手做什么？说中你的心事了吧？！”

　　“我又没对你动手！”

　　“现在是一盆绿箩，接下来不就是我吗？你早就不想和我过了是不是？这么长时间，都是我给你打电话，说不了一会儿就挂了，你什么时候想起过这个家？！”肖妈妈越说越悲愤。

　　后来他们吵着吵着就开始摔东西，完全忘了肖战还在旁边。动静把隔壁的王爸爸和王妈妈都惊醒了，跑过来看怎么回事。王一博揉了揉困倦的双眼，也穿着睡衣跑了出来。

　　肖家一地狼藉。

　　王爸爸王妈妈见状赶紧拉住了肖爸爸肖妈妈，劝他们别再吵架摔东西，坐下来好好谈谈。

　　肖战一个人跑下了楼。夜凉如水，月光撒下薄薄的光晕照亮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院子里的石阶又硬又凉，肖战穿着单薄的睡衣抱头坐在石阶上。一阵冷风吹打在他身上，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突然一件外套披在了肖战身上，肖战回头对上了王一博的脸。

　　“这件外套是我爸的，有点大，但是你披上就不冷了。”王一博说。他在肖战旁边也跟着坐下了。

　　“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睡觉。”肖战说。

　　“我陪你。”王一博说。

　　“我有预感，我爸妈可能要离婚了。”肖战像是对王一博说的，又像在自言自语。

　　王一博无言。

　　“你怎么不说话？”肖战问。

　　王一博偏头看向肖战，视线直直撞进他漆黑的瞳仁里：“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你不开心就靠着我吧，虽然弟弟比你小了几岁，但还是靠得住的。”

　　肖战听到这话，心里的烦闷削减了一些，他轻轻把头放在王一博肩上，不敢用力怕他承受不住。

　　他们坐在院子里聊了很久，聊了各种各样的事。多数时候是肖战在说，王一博静静听着。肖战几乎要把一个月能说的词语都在这个晚上说了，他不停地倾诉，说得口感舌燥。

　　月光把他们相依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直到很多年后，这个夜晚的记忆都未曾在他们彼此的心中削减。

　　因为肖战父母总是在家里争吵，再加上肖战学业更加繁重，他越来越不愿意回家了。高二下学期开学后，他连周末也住在宿舍不回家。

　　时间匆匆如潺潺流水，肖战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回家了。他习惯了寄宿生活，白天上课，晚上在画室画画直到深夜，回到寝室洗个澡就睡了，和室友的交流也少得可怜。不过肖战脾气好，耐心温和，室友们都对他评价很高，有什么事都不会忘了他，有什么忙也都尽量帮他。

　　这一天是个周五的晚上，时钟指向了十点钟。宿舍楼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肖战从洗衣房出来，端着一盆湿衣服要上楼。

　　宿舍楼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一博撑着伞站在雨中，全身的衣物却是湿的，他眼眶通红，直直盯着肖战。

　　“一博？”肖战试探着出声，王一博出现在这里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王一博突然扔掉伞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肖战，眼眸湿润，声音颤抖：“哥，你都多久没回家了，你连我也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