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端倪

书名:乱臣贼子
作者:周八

这件事查起来复杂,陈仪顾忌赵暄的身份也不敢当真将他当做下属用,将赵暄带在身边又觉束缚。

赵暄不自在,干脆直接在陈仪那儿自己领了个差事拎着腰牌去了大理寺。

“大人,不是我们不将名册给您,是事情闹得麻烦。昨日南衙卫的大人们将那群监生带来是半途害怕责罚跑了的少说也有几十人,今晚我们都得睡在这儿说不定才从国子监几百人的学生里面清出来。”这位大理寺的大人苦着脸,他认不得赵暄只当是寻常的南衙卫。

赵暄端着茶,也没想为难他:“那你将领头的那几位监生姓名家住给我。”

“诶诶诶。”

一本小册子,将那些东西写的清楚,赵暄翻看了一下,起身:“那我就现将这拿走了,明日再还你们。”

赵暄迈腿便要出去,那位大人忽看出什么,忙叫:“大人,您若是要去审问查找这些人,可别忘了叫着侍御使一同去,免得、免得……”

免得到时候御史台追查下来,那他这个小小的六品官怕就没了。

话音未落,赵暄已经是不见了人,也不知听见那些话没有。

都是些普通人家,住的屋子比不上那些大臣。过了宣雀河就是西市,当年工部将宣雀河两侧的修建都统一进行,却因这边鱼龙混杂,常年一些杂物扔进地下水沟现在半堵半通,连这边人衣裳上都沾着味道。

赵暄被这味道熏得皱起眉,按着册子上的地址敲门。

里面的人似是不愿来开门,敲了许久也没人来。赵暄一脚踢在那张摇摇欲坠的木门上,沉声:“王生,敲门是对你客气,给你脸还这样缩在里面?昨日跪在宫门口威胁内宫的胆子这么快就被狗吃了吗!”

赵暄本就被这股臭弄得受不了,现在还有个缩在里面当乌龟的,说话更加难听。

读书人受不得激,“咯吱”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王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袍,瞪着赵暄厉声反驳:“昨日的种种皆是为了大魏,为了朝堂,何来威胁一说!儒生为朝堂根本,若是……”

赵暄懒得听他废话,弯腰挤进屋子,留下句:“我管你是为什么。”

王生被他气得眼红:“你穿着一身官服就该为朝堂着想,怎能说这样的话!”

赵暄没理他,屋子小连坐的地方也没有,甚至挺直背头差一指就要挨着屋顶。

“是你鼓动那些学生去宫门跪着的?”他直接开门见山。

赵暄那双眼虽是看着像是自带着笑,可到底抵不过五官生得浓,平日里在谢筠面前装着显得乖巧,眼下对这人没有半点耐心,脸沉着看着凶。

王生吓得缩肩,还是梗着脖子开口:“是又如何,写了无数的折子根本递不到御前,若不以这样的方式陛下如何知道,那些穷苦人家的学生如何能入国子监读书!你们这些借着父辈功劳一出生便穿着官服,又何知我们这些科考的难!”

赵暄:“你是从何处知道这些事的。”

赵暄的平谈让王生更加气愤,只闷着不说话。

赵暄不想跟他耗,一刀砸在旁边的破烂木桌上,噼里啪啦垮下来一堆:“怎么?在这儿给我傲气,当真在这儿傲气昨日知道惩罚的时候哭着求着让南衙卫放过的是谁?”

“说什么母亲年迈,家中贫苦,不能没了那半年的俸禄。蛊惑学生逼迫陛下的时候可曾想过这样结果?又可曾想过这事若是不真,你带着那些学生一闹奉都百姓如何看待朝堂,传出去一国百姓如何看待陛下!”

“若当真是良臣,就这般不考虑后果,倘若日后当真进了朝堂也是这般听信人言,怕是只会祸国殃民。”

看着王生这幅模样便知定是被人利用,性子这样急躁,怕是刚查到些蛛丝马迹就闹得人尽皆知,又怎么可能一直沉默到最近才开始。况且大理寺将他的亲朋均理了清楚,长来往的都是同住西市的那些学生,接触那样的东西对他而言并不可能。

被骂了一通,王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不知如何说话。

“说还是不说。”赵暄做出一副要走的模样,“现下若是不说明日就不知该是去哪里了,进了大理寺国子监也得记你一笔,到时候科考还没过就有了个审问的经历,看你殿试如何过去。”

这下当真将王生吓到了。他得考上,母亲为了他进国子监读书不知给多少人送钱送礼,为此为了挣钱不知遭了多少罪,知道他俸禄少,甚至如今还在城外的那间破旧房子住着,连遮风挡雨都是问题。

王生咬着牙:“是……是有人告诉我的。”

赵暄:“谁?”

“不知,只是一封信,里面写着那些东西。”王生说,“那日我回来便看见门缝里夹着,拆开看才知道是一份名录。我入国子监虽是考试过了,仍是送过礼才进去,对这些虽怀疑震惊却也有几分相信,后我也拖好友一同帮忙打听过,那信里的籍贯姓氏监生的确有进国子监的方式也是模糊的。”

“他们自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打听次数多了有些发觉的就叫了人将我们打了一顿,但是从他们的言语中也听得出来这些事情的确是真的,甚至还引以为傲。”他深吸了一口气,“每年考上国子监因送不起钱的学生那样多,哪个不是日日苦读,凭什么要让那些成日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来占了他们的位置!”

这些事情说出口,王生眼圈发红。可赵暄怎么也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情绪的人,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那份信还在吗?”

王生将那封用布抱得严严实实的信拿出来,临了交给赵暄时,警惕道:“我得看看你的腰牌。”

赵暄几乎要被这个人气笑,取了腰间的牌子递过去。王生接过手仔细看了,这才将信给他。

等着赵暄出门,王生不放心的问:“大……大理寺那边还会找我吗?”

赵暄蔑了他一眼:“不会。”

说罢转身便离开。

小道不适合骑马,赵暄将马绳绕在刀鞘上牵着走,手里将那封信打开。

的确如王生所说只是一份名单,可……赵暄指腹在纸张上捻了几下,这样好的纸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而且王生居住的地方那样潮湿,就算用布裹得再严实这纸上的墨迹也不该还是这般醇厚光润,甚至仔细还能闻见些墨香。

这样的墨赵暄只在宫中见过,除此之外便就是政事堂的那几位大人使用。

心中盘算,出了小道便直接上马往严府去。

谢筠被拉去大理寺帮忙看了半日的账簿,从每年国子监收出到六部各家,等着出国子监大门都觉得自己眼花。

上了马车缓了会儿,谢筠这才叫了柏溪回去。

忙绿了一上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这也倒是在谢筠的意料之中,能做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把账目那样摆在明处,向来也是明账暗帐一起做,到现在监察了就将明账交出来,查也查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侯爷。”车外的柏溪忽叫了一声。

本闭着眼睛养神的谢筠应了一声,问:“何事?”

柏溪在外面:“我看见三殿下从严怀明的府中出来。”

谢筠清醒,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果然看见赵暄正对严怀明说什么,没几句严怀明便向赵暄行了一礼,目送着他骑马离开。

他怎么和严家混在了一起?

“侯爷,我们要去问问三殿下吗?”严家当年是奔着要谢筠命去得,还害死了沙郡的李晋将军,柏溪觉得谢筠应当是不喜赵暄与他们来往的。

谢筠沉默了一瞬:“不了。”

等着主仆两人回府就见赵暄在门口候着,手里还拿着好好几枝开得正艳的海棠。

他见着谢筠,快步过去,语气亲昵:“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都在外面等你好久了。”

“殿下今日不是去南衙卫帮忙了吗,回来这么早。”谢筠面色如常,“等久了也不让小厮迎进去,以往怎么没见你这样客气。”

赵暄也没察觉出来什么,只道:“去问了个监生得了点东西,便想着来与大人说说。又想着昨日给大人说的海棠花,怕下人摘不好便就亲自给大人折了几支,顺便也能送过来。”

赵暄跟在谢筠后面进府,叽叽喳喳的说自己是如何从那个监生拿到的东西,绘声绘色的说着他如何胆小。

谢筠:“你怎么也不说说是怎么吓唬他的?”

“还能怎么吓唬,还不就比平时吓唬你多了那么一点点的东西。”赵暄说得得意。

谢筠失笑,心中却是站在严府门口的赵暄,那样冰冷的神情他还未在赵暄面上见过。

“殿下。”谢筠叫了他一声。

“嗯?”赵暄看他。

“与人交道得认清对方是何人,我也知道殿下自小都是有主见的,可若是跟了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可就当真不要你进着府门了。”谢筠说,“下次去了西市还是换身衣裳,我都闻见味道了。”

赵暄像是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知道啦知道啦,都说了有什么只管说给我,我一定听话。大人分明比我大不了多少还这么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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