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夜夜春宵

　　王一博之后还是每天来店里打卡，如果说一开始肖战以为他只是良心发现想间接给自己赔偿，后来他就觉得，这小子怕不是对自己有那个意思……

　　不怪他多想，如果说赔偿，前些时间买的那些东西足够了，不至于还这么天天上赶着来找他。而且，这人看上去脾气并不是很好，但是面对自己偶尔的奚落，即便略显窘迫也不生气、不退缩，有点像那个周亚东的风格。但王一博比周亚东好的一点是，他不会恶意骚扰，也没有口出秽语，挺好。

　　肖战想起自己以前追女生时候的状态，跟王一博现在的表现非常像。

　　他打开手机摄像头，看了看自己的脸，挺阳刚啊，不至于这么招男人吧？等王一博再来的时候，他打算问问他到底想干嘛。

　　但是……王一博第二天居然没来。

　　肖战在店里坐了一天，脑子里时不时总会闪出他吹着口哨、双手插兜、左脚先进门的样子，还特意延长了两个小时的营业时间，然而直到最后一刻，王一博也没有出现。

　　略微有些怅然，肖战锁上门回家，挺好，省的自己每天找借口应付他。

　　话是这么说，但总是下意识地想，他会不会在下一刻突然进门。

　　第二天、第三天……本来肖战的想法是，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有不合时宜的意思，怎么着也要劝他回归正途，毕竟接触下来挺不错的一个年轻人。但是，人家不来了，反倒显得他自己自作多情一样。

　　说不定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一周、两周……看吧，就是年轻人做了坏事，心怀愧疚来补偿的，自觉补偿完了也就完了。

　　这么一段小插曲过去，对肖战的生活丝毫没有影响。他日常忙着开店，店面虽小，但每天进货、盘货、记账，事情不少。还要每隔一星期回去看看妈妈。

　　说句大不孝的话，他妈是挺事儿精的一个人，以前还好，自从五年前他爸因病去世，不知道是不是受他爸去世影响，他妈有点小病小痛就跟马上要死了一样，肖战就得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出钱出力拉着她去医院做检查，通常一圈检查下来什么事也没有。饶是肖战愿意照顾他妈，这么多次被折腾下来也难免会心生怨言。

　　而且他妈跟邻里的关系处得也不好，经常动不动就因为芝麻小事跟人吵起来。每次回去，邻居碰见他就拉着他一顿吐槽，他点头哈腰道歉，临了，邻居惯例惋惜地来一句，“你看你，多懂事多知礼，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妈，怪不得你媳妇跟你过不下去走了。”

　　肖战微微一笑，摆出一张慢走不送的脸。

　　外人都知道，他结过婚，还有个女儿。邻居说他媳妇跟他离婚是因为他妈，实际上不完全是。他老婆并非真的是他老婆，而是在他曾经辉煌的时候因为救他而丧命的司机的遗孀。是的，别看他现在是个穷酸开小卖部的，想当年也曾风光无限过。出门有司机，走路带保镖的那种，世事变幻，不提也罢。

　　司机没有什么亲人，在临死前求他帮忙照顾大着肚子的媳妇。他便把司机媳妇接到身边了，跟她领了证，并对外公开婚讯。一来能让为他丧命的司机泉下安心；二来也能阻挡一部分不怀好意往他身边送人以及往他身上扑的人；第三，还能挡住他妈催婚。一举三得。起初还有人不相信，暗地里查了他的户口，直到看到大写的“已婚”，才算是死心。后来文文出生，他身边就更清净了。

　　直到后来他生意失利破产，才跟文文妈妈办了离婚。肖战给她们娘儿俩过户了一套房产，以保障他们衣食无忧，然后变卖了剩下所有的财物还清了大部分债务。

　　能嫁给肖战这么绅士又优秀的人实属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即便两人并没有真正发生过什么，但文文妈妈仍是很不愿意离婚。文文妈妈也是正常女人，会对各方面都很优秀的肖战产生想法是必然的事，她曾大胆暗示，无奈肖战对她没有产生责任以外的感情。

　　叱咤商场的肖总对于感情曾不屑一顾，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生意上，也曾在情场逢场作戏，但soul mate这种东西吧，之所以让无数男女痴迷，自然有它的魅力所在，肖总也难以逃脱，一直在寻觅，所以生生从钻石王老五熬成了落魄失意单身汉。

　　重新开始挺难的，破产后的肖战身无分文，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他就厚着脸皮继续蹭住在文文母女家里，后来跟人借钱开了现在的小卖部，巴掌大的地方，大部分时候吃住都在里面，一个简单的电磁炉，一个睡袋，就能过日子，想上厕所拐角处有一个公共卫生间，这样过了几个月。不管怎么说，好歹有了落脚的地方。直到小卖部盈利了，他才另外租了房子。

　　朋友劝他东山再起，但是以前迫切想要征服的商业战场对他已经没了吸引力，尤其是那些无形的战争，现在想想都觉得焦头烂额。开小卖部挺好的，小富即安，心平气和。

　　消失了大半个月的王一博在某个清晨罕见登门，带着浓浓的黑眼圈。肖战一看见他，说实话，还是有一点点小雀跃的。如果说他是类似怀春的感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个大男人还怀春，恶不恶心，他只是觉得王一博挺干净的，经历过沧桑之后，跟这样的年轻人交流是一种享受，既能感受到自己心还没死，也不必怀着戒备耍心机。

　　“稀客啊，王少爷这是去哪儿一夜春霄了，这么没精神呢。”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味儿，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肖战暗自皱眉。

　　王一博拿了一瓶水要扫码付款，被肖战制止，“送你了。”王一博也坦然接受，拉过墙角的凳子坐下。这个凳子还是之前他经常来的那段时间，强烈要求肖战给他准备的，不给他准备就抱怨。

　　忘记把它收起来了。

　　“这么多天，你都不想我吗，也不给我发微信。”刚坐下就开始抱怨。

　　肖战道，“王总，你这话是不是说错对象了？脑子还在温柔乡里没出来呢？”

　　遭到奚落的人半天没说话，肖战正纳闷是不是伤害到他了，考虑要不要道个歉，结果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王一博一张脸怼到他面前，说，“肖战，你看看我的黑眼圈，看见了吗？”

　　肖战：“看见了。”

　　“都是想你想的！”

　　what？

　　“你他妈的大半夜出现在我梦里，害得我睡不着觉。”

　　the？

　　“还不止一次，夜夜春宵，他妈的都是跟你！”

　　fuck！

　　直觉果然是真的！肖战自认已经身经百战，甚至之前都想好了万一对方有所暗示，自己怎么不露痕迹地推脱掉。但没想到会碰到这么直球的，一点准备都不给，还说出这么让人瞠目结舌的话。

　　不过，即便内心已经开始地震了，但他从王一博的瞳孔里看到的还是自己平静的表情。

　　“你先放开我。”他试图转开手腕。

　　王一博死不松手，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你先回答我，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肖战：“你让我说什么，我他妈是个直的。”

　　王一博正欲说话，却被人打断，“老板，来包花生米，再来一瓶小白。”

　　“东西自己拿，钱自己扫码付，买完了赶紧走。这里正打架，小心溅你一身血！”

　　人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物种，一面怕事一面还爱看热闹，这边王一博狠话出口，买东西的人一边谨小慎微拿东西一边偷偷瞧他俩。王一博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对方才不紧不慢地走了。

　　这期间，他仍然死死攥着肖战的手，外人迈出店门左拐消失后，他才狠狠道，“老子也是直的！你知不知道你第一次闯进老子梦里，老子他妈都吓软了。”

　　这话说的，本来挺惊悚的一件事，被他这么一说，分外喜感。肖战想笑又不敢，面目扭曲了几分，好不容易回归正常后才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打周亚东吗？”

　　“我知道，不就是跟我一样嘛。”

　　这倒是出乎肖战意料了。也对，毕竟他俩是朋友，男人嘴里没个把门的，有什么事儿总得跟好兄弟显摆显摆，尤其是那些龌龊事。

　　“那你就不怕我也打你？”

　　王一博视死如归一般，“打就打呗，反正我也打过你，不亏。”

　　这是油盐都打算不进了？

　　肖战深吸一口气，“我结婚了，有老婆，也有孩子。”这是他常来为自己阻挡烂桃花的说辞。

　　双重打击！王一博刚从一个深渊里爬出来打算直面困境，没想到又迎来一拳重击。本来就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他松开肖战的手腕倒退两步，喃喃自语，“我艹，我他妈的不仅看上一个男的，还他妈是个有妇之夫！”他愣了好久才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肖战抬手想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闭嘴吧，免得再生什么节外之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