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分外明亮，雪停了，对面的屋顶积了厚厚的一层。王一博环顾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病房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
抬手悬在半空中瞧了一眼，他记得昨夜醒来的时候，肖战是趴在他的床边的，自己紧紧握着他的手，而他并没有松开。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笑容甜美的护士姐姐，手上拎着一个打包好的餐盒朝他走了过来，温声询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将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体温枪给他量一下体温，看见了温度正常后，笑着说，“已经不烧了，外伤养养就能好，你乖乖听医生的话，很快就能康复了。”
王一博看着她自言自语，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知道这人是好心，可是从没有接触过善意的自己，心是冷的，他真的无法回应。
“怎么不说话啊？”
护士小姐看他没吭声，还以为他仍然想不开，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我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
王一博总算是开口了，虽然声音嘶哑难听，但是状态看起来还算不错，应该是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吧？护士小姐默默的在心里想。
“那个…肖医生呢？”
眼睑低垂，想了想，他还是问了那个人的行踪。
“肖医生回去补觉了，你不知道他最近有多忙，接连几个大手术，已经好几天没睡过整夜觉了。”小护士一边把吊瓶挂上，一边絮絮叨叨地解释肖战的去向。
王一博没再说话，心里好像很空，姑且称之为失落吧。
也对，他是个医生，兴许天生就是长了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他能这样对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非亲非故，难道他还要留下等自己醒来吗？即便是再慈悲，也不过是个正常人。
更何况众生平等，王一博…又有什么特别呢？
冰冷的针尖刺破静脉，疼痛使他立刻回神。护士小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家的粥味道不错，肖医生特意给你买的，你身体虚弱暂时还是吃流食的好。”
“有需要就按铃，我先去忙啦…”调整了点滴的流速，护士小姐就准备退出病房了。
……
软糯的蔬菜粥，味道很好，王一博从来不挑食，反正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最基本的味觉他还是有的，这是他从小到大，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的胃部，被热乎乎的粥温暖了。
眼泪猝不及防的滚落下来，不知是因为饱腹的幸福感太浓烈，还是因为知道吃了这顿，便不会再有人给他买…
总之他有些难过，像一个地狱里逃出来的囚犯，从天堂的门口路过，即便再贪念，也知道自己只能是个过客，终究是无法留下的。
肖战一觉睡醒的时候，正好下午三点整。其实今天他已经请了假，完全是不用再去医院了。
可是想到王一博，他又觉得有些不放心。
枕头旁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肖战拿起来一看，是值班室的护士打来的。他早上走的时候，拜托了她照看王一博，难道…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原本有些迷糊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拇指滑动，还没等对方开口，肖战就先抛出了问题。
“他怎么了？”
小护士其实有些惊讶，这肖医生的语气为啥这么紧张呢？
不过转念一想，昨天那个孩子是他救下来的，关心也实属正常，而且肖医生本来就很善良。
“也没什么事，就是早上喝完粥后，到现在一直没有再进食。连水都没喝，也不说话，就一个人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跟他说话也不理。”
听到他这样的状态，肖战的心里阵阵发紧。原以为昨晚哭上一哭，今天总归能好些，可实际上却还是毫无起色。
小护士像是突然想到了原因，连忙补充道，“哦，对了，警察早晨来过了，说他家那个房子已经面目全非，住人是不行了，除非重新装修。但是很显然，他一个孩子是拿不出这个钱的。”
今天整个医院都在讨论这个事，大家都觉得这个孩子真的是太可怜了。他的母亲早就和家里断绝了来往，警方试图联系过，也是无果。
十四岁的年纪，其实很尴尬，心性已经长成，也不符合领养的最佳年龄，更何况还有昨天要跳楼的这档子事。
就算是有热心人士想帮忙，也只敢捐点钱，毕竟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万一这个孩子要是心理有问题，那不是善心过了头，给自己埋下祸根吗？
“未成年，没钱，也没有亲人，就只能去孤儿院了。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心里难受。”
小护士怜悯的叹了口气，然后试探着提议，“肖医生，要不你来劝劝他吧？其实就算是孤儿院，也就四年而已，成年了就好办了。”
也就四年而已…说得好轻巧。
他不是从小就在里面长大的孩子，现在去只会格格不入，受人排挤。哪里都是小社会，这孩子性子又孤僻，孤儿院绝不是个好去处。
“行，我知道了，等一下会过去。”
肖战挂了电话便穿衣服起床，就在刚刚短短几分钟的通话中，他做了一个决定。
也许很荒唐，但是他有能力这么干，也想这么干。
“你吃点东西吧，肖医生马上就来了，要是看见你不听话，一定会生气的。”小护士帮他叫了一份外卖，走到病床前放下。
大约是因为听见了肖医生的名字，少年那双宛如死水一样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些神采。可是很短暂，仅仅几秒后再次暗淡了下来。
“我只是没胃口，不是要他来的意思，你帮我转告他。”
小护士愣怔了几秒后，一下子笑出了声，“好好好，不是要他来。你多少吃一点吧，看在姐姐花了钱的份上，行不？”
说实话，他今天已经沉默一整天了，突然听见一句完整的话，小护士还挺惊喜的。休息了一天一夜，嗓子也好了许多，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
虽然是个孩子，但是这双眸子不笑的时候，真的很冷。即便是病房内开了空调，也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他看见对方笑，就知道她是不信的。算了，不信便不信吧，何必多做解释呢，反正自己没有让他来。
倔强的不承认，坚持自己的心理防线，不知道算不算一种自我欺骗呢？
护士小姐不敢给他乱吃东西，所以就买了肖战早上同款的蔬菜粥。
奇怪的是，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可王一博就是觉得，没有早上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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