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时清必然是对的

　　刚过傍晚, 天就已经黑了下来，像是雷雨欲下，隐隐约约感觉有雷光在云层之中。

　　树林里劳冲一路躲避追杀，他气喘吁吁地靠在树的后面听着身后的追捕声，咬牙忍着身上的伤痛继续逃。

　　他一路东躲西藏，要不是他武力尚可早就失了性命，小腿上的伤让他疼痛无力，硬着头皮运着轻功逃跑，可却在一处空地，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却也想看到的人。

　　“劳冲。”肖战面白如玉，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睐，只是站在那里便是说不出的尊贵，压迫感十足。

　　“侯爷……”

　　他不在逃避，缓慢地跪在地面，声音艰涩，目光似乎有悔意。

　　肖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人，那目光像在冷漠地旁观一只做着无用挣扎的垂死蝼蚁。

　　若是旁人他杀了便是，可劳冲到底跟了他许久，“为何。”

　　劳冲咬了咬牙，挣扎出一丝不甘和愤怒，他吼道:“我不服气！凭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肖战怔住，在电闪雷鸣之下，他神色不明。

　　劳冲不甘心地说道:“明明我比他更早侍奉侯爷，为什么侯爷不愿意看我一眼，哪怕一眼。”

　　肖战目光淡淡，语气依旧清冷，“劳冲，作为属下你不该对自己的主子起不该有的心思。”

　　劳冲想要反驳，他想大声反驳凭什么王一博可以，可肖战接着来的话，让他脸色煞白。

　　“尤其你还是我兄长安插过来的棋子。”

　　话音刚落，天空猝然划过一道巨大的闪电，将树林照得亮如白昼，很快一道惊雷炸响，甚至耳膜都因此颤动嗡鸣。

　　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劳冲脸有一瞬间惨白如纸，原来侯爷早就知道…

　　一旁的侍卫打开雨伞举在肖战头顶。

　　他声音在雷鸣之后又重新响起，清清冷冷，“我想你当时接收到的命令应该是找机会杀了我，你对我的忠心只不过是在我兄长死后才开始的，而他不同。”

　　“就算不是他，亦不是你。”

　　劳冲脸色难看的紧，雨水冲刷在他的身上，很冷。

　　“当年在战场你救我过我一命，今日也算是两清。”肖战嗓音清冽，漫不经心似的，情绪很淡。

　　劳冲努力张开唇瓣，用尽全力，甚至连指尖，都因此虚软地颤抖，从喉咙里挤出每一字，“多谢侯爷不杀之恩。”

　　王一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路过书房时，虽然地面已经清理干净，又下着雨，可他依然闻到了空气里淡到几乎没有的血腥气。

　　他走得很快，穿过亭台楼阁，长廊湖中亭，离肖战所在屋子越来越近，内心也越来越柔和，狭长的眼眸藏不住的的柔情。

　　他望着屋子里点燃的暖光，伸手推开，便看到了想了一天的人，淡淡的檀香萦绕四周，烛光跳跃，他们眼神交汇。

　　肖战穿着中衣，一头青丝只缠绕着一缕浅色的发带，看到王一博有些诧异，自榻上坐起，“你怎么回来了？”

　　毕竟汴京到洛阳的路程，怎么说也要到明日用过早膳才能赶回来。

　　“侯爷怎么还不休息？”王一博走近时便闻到一缕浅淡的香袭来，似有若无，他悄悄地嗅了嗅，这种香味很好闻，清清淡淡，像一种木制香调，气息偏冷，若不细问也闻不出来。

　　想必是刚洗漱过，身上没有那淡淡地药香。

　　不提还好，这会儿到有些困倦了，肖战用手遮住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下午睡多了，这会儿并不会觉得困倦。”

　　王一博想起那雨中的血腥味，“今日府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就是把安插进来的眼线清理了。”肖战敛睫，注意到他肩膀位置有雨水痕迹，“怎么不换衣服就过来了。”

　　“想见你。”自从彼此袒露心声之后，王一博向来直白，从不藏着掖着。

　　肖战抬眸看他，只见那一双眼眸温柔得似是汇入了一汪春水，乱了他眼中过分浓稠的平静。

　　二人相视一笑，只是这么看着彼此就觉得已然是最大的满足。

　　“怎么未见劳冲？”

　　若是夜里，劳冲必然在门外守着，可今夜却没有见他当值，王一博觉得有些奇怪。

　　“死了。”

　　“哦。”

　　他的回答过于平淡，让肖战一时有些拿不准，他凑近了些，几缕如墨般乌黑浓顺的青丝柔柔地自肩头滑落，声音很轻，又有几分隐的颤意，“他是你的至交好友，亦如你的亲兄，我杀了他，你不恨我？

　　王一博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眉头轻皱，“侯爷杀他，必然是他做了什么错，这才断送了性命，作为属下自然不会过问。”

　　“那换个身份呢。”肖战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似乎很希望得到一个答案，“换个身份，怀玉还这么想吗？”

　　闻言，王一博笑着抬手抚上肖战地脸颊，微带薄茧的拇指触着温热细嫩的皮肤，轻轻的摩挲着，“时清必然是对的。”

　　倒不是他心狠，那日他听到有人给肖战禀报，劳冲跟师清侯有所勾结，他们这些做侍卫的，在背叛主子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是罪大恶极。

　　肖战对上王一博深邃如寂静大海的眼眸，总能看出几分温柔，“可我没杀他，这些年他也对我也算是忠心耿耿，只不过他不该与师清侯勾结。”

　　师清侯是他的死敌，最盼着他死，江南的事情也是他弄出来的。

　　他说着脸颊下意识蹭了蹭那温热的掌心，“怀玉，其实我想杀他，可，我怕你难过。”

　　他声音极低，却足以让他听见。

　　他听见王一博清浅地叹了口气，然后手腕就被人攥住，他感觉手腕一凉，

　　肖战低头，只见一串佛珠。

　　“这是要什么？”他不太明白。

　　王一博食指曲起，随意地抵了抵鼻尖，以掩盖送礼的羞臊之意，“佛珠，可以辟邪保平安。”

　　黑色佛珠缠在那漂亮的腕子上极为好看，每一颗佛珠上面刻着佛经，肖战摩挲着珠子，声音喃喃，不悲不喜，“我杀人无数，佛祖怎么愿意保我平安。”

　　王一博却不这么认同，他把想了一路的说辞讲了出来，“侯爷可曾听过那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今侯爷早就放下了，那侯爷便是佛。”

　　字字都发自内心，对于他来说，肖战就是他的佛，把他从苦难中救出来的佛。

　　肖战眸光有过片刻的凝滞，而后便勾唇轻笑，他懒懒地弯了弯唇角，“怀玉，你总能逗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