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白在前往水族馆的路上遇到了李峰。
此时夕阳西下，天际染着满天红霞，园区的半边天都被映红了。
李峰朝他走过来时，脸上绽放的笑容几乎挂不住，满眼都是笑意。
“喜事，大喜事。那位大人啊在临走的时候批下了不少款项，咱们园区，有救了！”李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中还点染着闪烁的泪花。
沈一白知道园区的情况，闻言淡淡一笑。园区有了钱，水族馆内的灯也该找人维修了吧。
“对了，小白，我来找你是有一件正事。”李峰从腋下夹着的文件夹抽出了一张纸递给沈一白，沈一白接过来一看，是园区给他下的责任认定书。
这是每个饲养员都要签的文件，沈一白扫视一眼，视线在饲养对象的名字上定格：“李哥，这份认定书我可不可以迟点再交？”
“为什么啊？”
李峰以为他不想养小人鱼，忙道：“我看你和小人鱼的相处不挺好的吗，它也没伤害你呀。”
“不是因为这个。”
沈一白否定了他的话，掀起眼帘，话里有些郑重：“我想……给小人鱼起个他能接纳的名字。”
别人有的东西，小人鱼也得有。
李峰一愣，但也应了下来：“成，反正最近园区也没有新来的动物，你暂时就负责这只小人鱼，多沟通交流，争取早日取得他的信任。”
离开的时候他提点到：“对了，这一阵子水族馆会翻新，需要的时间蛮久的，你可以把小人鱼带回宿舍去养。”
这话正合沈一白的心意。
没成想就耽搁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太阳已经落下了山。
沈一白告别了李峰，前往水族馆，看到了缩在角落中不安的小人鱼。
随着光源的靠近，小人鱼眼中浮现出希冀，蓝色的小尾巴在水底轻轻一摆，靠近了过来。
小人鱼：“咿？”
沈一白摇摇头：“我不是来陪你的。”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小人鱼希冀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小尾巴也一动不动，瞧着可怜巴巴的。
这会儿倒是不凶了。
果然还是小孩子，怕黑。
怕他误解，沈一白示意手中的毛巾：“其实，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咿呀？”
真的吗？
小人鱼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对上沈一白肯定的眼神，真真切切从中感受到了真实。
小尾巴一甩，游到他的身边，咿咿呀呀地发出气音，看着高兴极了。
事情有了反转，小人鱼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藏着会发光的宝石。
他欢快地在水里游来游去，水面被它的尾巴拍打，激起了不少水花。
他要被接回去了，他要离开这个黑漆漆的地方了，开心！
等玩够了，沈一白才把话给说完：“但我要告诉你，回去之后地方有点窄，你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欢快地游泳了。”
“你还要跟我回去吗？”
小人鱼毫不犹豫地点头：“咿呀！”
他喜欢和爸爸在一起。
在哪里都无所谓的！
得到准话，沈一白也不耽误，把毛巾给打湿，伸手招呼小人鱼过来。
小人鱼游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尾巴一甩，一头潜到水底。
沈一白不明所以，等了一会儿，一双小手捧着满当当的珍珠出现在他眼前。
“耙耙？”
初次听到这句话，沈一白心里有些惊诧，但他没有阻止，问。
“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珍珠？”
小人鱼抿嘴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一个劲儿地把珍珠往沈一白面前推。
沈一白只好收下，刚放好，小人鱼就一头钻下水底，再上来的时候手中除了圆润的珍珠还多了一些很漂亮的小贝壳。
小人鱼似乎误会了，以为这是要搬家，正一个劲儿地把家底都给搜刮了出来，通通交给沈一白。
为了不打击小人鱼的积极性，沈一白并没有告诉他以后可能还会回来。
不过，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谁知道呢。
口袋里装满了沉甸甸的贝壳和珍珠，沈一白低头道：“你还挺有钱。”
比他还富裕。
小人鱼腼腆一笑，这可是他攒了好久的小钱钱，可以用来买吃的。
“好了，上来吧，我们回家。”小人鱼跃了上来，蓝色的尾巴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在光源的折射下，散发着惨淡的光泽。
毛巾沾水，湿润润的，小人鱼在路上也不会难熬。
小人鱼被沈一白抱在怀里，他感觉就像抱个小孩子一样，没多重。
就是小人鱼似乎是头一次被这样抱，陡然的失重让他有些害怕，小手一直紧紧攥着沈一白胸前的衣襟，小脸埋到他怀中。
沈一白拍拍他：“没事，不会掉下来的。”
小人鱼嗓子发出了一阵气音，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
沈一白并不知道，小人鱼窝在他怀里，渐渐地红了眼眶。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是被嫌弃的。
那些坏人把它关在黑暗中，不给他吃的，不给他喝的。他们经常辱骂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拿鞭子来打他。
他们都是坏人。
但是现在，他已经脱离了那种黑暗了。
小人鱼有个在乎他的爸爸，能听懂他的声音，不被他的外貌所吓跑。
小人鱼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他头一次感受到温暖，这个感觉好舒服，爸爸的怀抱，是暖乎乎的。
沈一白把小人鱼放到木桶的时候，他的手还扯着自己的衣襟，可人已经睡了过去了。
心底无端升起一股暖流，沈一白轻轻解开他的手，趁着他睡着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尾巴上的伤口都已经差不多结痂了，只有稍大一点的伤口还裸露在外；小人鱼的手上也有一道道深色的疤痕，看起来是挺久的伤痕了，足以看出他之前受到的伤害。
更要紧的，是小人鱼的嗓子，哑了。
沈一白回来的时候动作不大，却成功惊动了晏征。
小黑猫脑袋瓜子朝木桶那边望去，恰好能看到沈一白蹲在地上，身子清瘦，那双手轻揉小人鱼的头顶。
清冷面庞的少年人神色幽幽，望着小人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年纪不大，想得倒是挺多。
晏征轻哼，回来了还不懂得过来照顾自己，磨磨蹭蹭。
他都饿了！
“喵！”小黑猫的声音打断了沈一白的思考，他意识到了什么，起身从篮筐中拿起剩下的半管营养液。
晏征看到他朝着自己走来，满脸抗拒。
他不要吃这个臭烘烘的营养液，难吃死了！
他要吃牛排、炖肉，才不要吃这种垃圾！
小黑猫受着伤，却还是伸出爪子扒拉着阻止沈一白倒下的动作，晏征尽管晏征已经控制着力道了，但尖利的爪子还是在少年嫩白的手背上划出了几道红痕。
沈一白幽幽地盯着他，哪怕什么都没说，却无端让人感受到了他的不悦。
很奇怪的，在他这样的视线之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晏征居然会产生了一丝愧疚，这可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小黑猫墨绿色的眸子紧张兮兮地盯着他，小爪子已经收了回去，似乎有些无措。
沈一白继续倒完剩下的营养液，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事不过三，这是第二次。再有一次，我看你也不用再喝了。”
“我救下你，是因为我突然的良心发现。但并不是说，我救下了你，就能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
“我这人吧，心眼挺小的，也爱记仇。哪怕你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东西，真惹我生气了，我照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黑猫睁大双眼，仿佛听懂了他的话。
威胁完一波，沈一白站起身，嘴唇牵起一丝淡笑，却不带什么温度：“听懂了吗，丑不拉几的小东西。”
他、他他他这是在威胁本将军？！
居然还说他丑？！
简直太可恶了！
晏征眨了眨眼，怒火在胸腔之中燃烧，正欲爆发之际，少年人突然回过身，居高临下道：“哦对了，我可以大发慈悲养到你伤好为止，但前提是你别给我搞事。”
“看到那边睡着的人鱼了吗？”
“他要是掉了一个鳞片，一根汗毛……”
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剩下的话沈一白并没有说得太清晰，他相信这只小东西能听懂他的话。
有些话挑明了说，未免有些太伤人心了是不是。
陡然间撞上少年人的笑，晏征失神了刹那，积攒的怒火团在胸口，全部化作一股烟，在那一瞬间全部都消散了。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沈一白的五官本就长得精致，一笑起来，明媚皓齿，潋滟生光，只一下便把别人的视线给吸引住了。
小黑猫墨绿色的眸子盯着少年隐下去的笑容，最后看着他又恢复成清冷淡漠的样子，心中竟然生出点诡异的感觉。
这小白脸笑起来，还挺好看。
晏征盯了他半天，最后把头一扭。
算了，看在这小白脸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份上，他就不跟他一个小屁孩计较了。
堂堂联邦将军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说出去有失颜面。
他才不干！
他还是养伤要紧，顺便静观其变。
晏征的思绪回到了那场与虫族的战斗中，在外太空中迫使被动进入精神暴动的那个人，和背后宣扬他受伤的那伙人是一起的吧。
连手都伸到他联邦军队里来了，胆子挺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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