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洁白的兔毛领子被从口中不停溢出的血迹染到鲜红，然而并没有停止的架势，王一博一直在吐血，不似往日的那种咳。

紫竹意识到情况根本不对，只能让人赶紧加快进程，王一博想要睡，整个人恹恹的，没有一丝生气，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如若不是看得见胸口细微的起伏，会让人觉得他根本不能活了。

“主子，不能睡，我们快要到了！”

往日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如何变成今日的模样，紫竹不敢回想，但他真的很怕，王一博再生病，也从未像今日这样过，他的面色本就难看，失血让他更加的苍白，可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是世子啊，是夫人唯一的儿子，嫡系的小世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再不济……再不济，就算是不成器也罢，安安稳稳过完一生，不要他加官进爵，也不该沦落至此。

紫竹握紧自己的佩剑，再出声时已是泪眼，“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您若撑不住，我定要拿那人鱼千刀万剐。”

“放肆。”

王一博这才有了些反应，说话的时候嘴角更多的鲜血涌出，已经不再有威严，他无力去擦，任由自己的力气一点点消散，“你…你莫要…为难他。”

一句话要分成好几段。

“您到现在还护着他？”

紫竹并不想惹他生气，但现在只有肖战能让王一博集中精神，“他给您吃了东西，才这样的！”

“我情愿。”

王一博深吸了一口气，说话带着整个人都在喘，很艰难，“就算是死，死在他手里，也比病死了强，你说是也不是？”

他竟然笑了起来，牙齿也被血染上，笑出了眼泪，眼神空洞的盯着马车顶部，“紫竹。遇到他以后，我头一次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活着，和肖战在一起，看到他笑，真的挺好的。以前总觉得活着没意思了，不能走不能跳，每日喝药养病，还总要受扎针的苦，一日又一日，枯燥的紧，直到肖战闯了进来，他那么的天真又可爱，对自己毫不设防，笑起来像个孩子似的，让你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暖了。王一博这才恍惚的觉得，是不是，也可以不死？

是不是，如果非要死的话，能不能晚一点？

他还想和肖战多说几回话，还不知道肖战爱吃什么，爱玩什么，怎么就要死了呢？

往日从未畏惧过的死亡，突然离自己那么近，竟然是在他有了牵挂的时候，是不是也挺讽刺的？

人这一辈子，原来活到头，还真是场笑话。

王一博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混着嘴角的血迹，分辨不出，嘴里喃喃着，“我还没有好好抱一抱他。”

能不能再抱一抱肖战。抱抱他的小乖宝儿？

紫竹的呼唤声渐渐的远了，王一博觉得自己好累，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罢工，眼皮变得越发的沉重，到底是昏睡了过去。

府门就在眼前，先生被先一步策马回来的侍从通知已在门口候着，看到王一博的情况顿时知道事情的严重，整个府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郡王夫妇在看到如此脆弱的王一博时已经泣不成声。

说到底王一博怕是难过这一关了。

“先生！快！世子吃了药！”

紫竹托着他大步的往房内走，边走边和大夫交代着。

“什么药？”

“不知。”他把王一博放下来，瞅个没人在意的空档，悄声低语，“那人鱼给的。”

“寻着了？”

点点头，“寻着了。”

先生不解，寻着了该抓回来，怎么世子反而成了这样，趁着把脉的功夫，再次追问，“寻着了就赶紧，世子拖不得！”

但他的脸色随着脉象变得尤为难看，“这是吃了什么？如此极寒之物，是要他的命啊！”

肖战并不知道，适合他体质的药，却是克王一博的毒，人鱼常年活在深海里，惧热适寒，他的这一粒更是寒上加寒，王一博毫不犹豫的就往嘴里送，肖战也盼望着他的病好，却是间接的让他的病越来越重。

“情”这一字终究还是误了人。

“烧桶热水，快。”

先生去扒王一博的衣服，扒了两件停下来，“你来脱，我去抓药，他得药浴，不然活不过今晚。”

紫竹不敢耽搁，郡王夫妇被先生都拒了回去，这儿他们插不上手，夫人去祠堂祈福，紫竹拿惯了剑的手都抖得厉害，王一博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小世子，更是他的兄，是他的友。

“主子，挺过去啊。”

王一博迷迷糊糊的昏睡着，梦里还是在海边，肖战趴在那里看着他，睫毛好长好长，对他说，“长生，你要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

怕是不能了。王一博眷恋的看着小人鱼，他的发丝随着风在飘，王一博想帮他别到耳后去，伸出来的手指却穿过了肖战的身体，肖战仍旧看着他笑，问他，“长生，长生，你怎么不说话？”

王一博说不出口。看着肖战，他的乖宝儿，只恨自己遇的太晚。

若是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再早一些，在我还没有生病的时候，如若遇见你，一定会对你更好的，但他随即又自嘲般的摇了摇头，如果没有生病，怎么会需要寻找人鱼入药，更不会遇到肖战。

还是生病吧。王一博想。如果遇到你必须要生病的话，我也认了。只是能不能，再陪你陪的久一些。

肖战从睡梦中惊醒，醒来时动一动尾巴疼的整个身子都痉挛，他借着外面的霞光看了看自己掉了鳞片的地方，翻出的血肉可怖，碰也不敢碰。

但现在似乎没有心思想这些，他刚才梦到长生了，梦到长生在岸边，他跟长生说话，可是长生没有理他。

为什么不说话？肖战不明白。

他感觉心有点发慌，伸手把床边的匣子够过来，今天戴的小珍珠王一博都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他把小珍珠握在手里，放在自己胸前，再躺下，“长生病的太厉害了，不然他一定会夸我的小珍珠的。”

想到这里肖战又开始难过了，担心王一博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小珍珠是他唯一的寄托，“要快点好起来啊。”

好起来明日我再把小珍珠戴给你看，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