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书名:博君一肖:无泪海
作者:酸甜草莓酱

肖战又拽着王一博在海边闲话了好久好久,久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胡乱和人家交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后来的后来他的手慢慢的被王一博握在自己的手里,感受着来自人类的温度,来自长生的温度,再然后海平线尽头隐隐有生出日头的样子,才恍然发现快要日出了。

清晨时分的王一博轮廓棱角更加的分明,雪色长袍也被日光映出了淡淡的红色,他看向海平面的时候让肖战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孤寂和落寞,他想上去抱一抱他,犹豫着到底没有伸出手。

他晃晃对方的胳膊,王一博这才回过神来,对着肖战笑笑,“乖宝儿,回去吧。”

肖战点头,却不舍的厉害,一直回过头看,王一博就推一推他,他还记得小人鱼上次搁浅的事,终于肖战摆着身体游了起来,钻进水里之前还对他挥一挥手,问王一博今晚还会不会再来。

“记得别你的小珍珠。”

王一博安慰着他,指了指头发,肖战便会意,老老实实的潜回海底去了。

海面上又恢复了平静,静的好像昨夜的相处只是幻想出来的一场绮梦,偶尔浪潮卷到礁石上,又悄悄褪去,王一博并没有立马离开,斜靠在那里把玩笛子,上面肖战手指留有的温度早已散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是愣神,良久呢喃出一句话,“做王吗?”

随即摇摇头,唤了一声“影卫”,便从不远处闪过来一个人,单膝跪下对他抱拳,“世子。”

“回吧。”

“是。”

他把笛子收起背在身后,起身的时候外袍松动,影卫立马帮他拽好,再站到身后去,“世子,您大可不必每日都来。”

“无妨。”王一博咳了咳,刚才忍了很久,是旧疾了,“下次少带些人,他伤不了我,再给小家伙吓着。”

“可……”

“不必再说。”

随意摆摆手,“风大,回吧。”

影卫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掀起了车帘,帘子放下时王一博又回头看了一眼,肖战许是该回到海底了,叹了一口气靠住软枕,再抬眼时已到了府外。

“世子回来了?”

影卫对着门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听到车内传来王一博稍微喑哑的声音,“嗯。不用膳,我回房内睡会,都下去吧。”

他没接影卫递过来的手,王一博是身子弱了些,可并不喜欢府里上下把他当个废人,看了一眼脚下摆着的矮凳,也没踏,起身从侧边落了下去。

“世子,小心。”

王一博看了看影卫,点点头,迈出的步子却一步比一步大,影卫方知他是恼了,紧跟着随后,小声的请罪,“是属下多言了。”

脚步并没有一刻的减缓,影卫看着他的步子露出为难的表情,再次进言,“世子恕罪。”

他这才歇下脚步,侧回半个身子,在房门口停下,看着面色没什么波澜,手却攥紧了,一言不发,影卫便立马跪了下来。

“紫竹。”

他唤他的字,唤完了顿一顿,时间拉的很长,并不是想卖关子,只是他在想自己到底在怪他什么呢?

他到底恼的是紫竹的过分谨慎,还是恼自己的无用?

挥了一把袖子,吐出一句“罢了”,言语里是无奈也是不甘,把房门重重关上,留下一句“去吧”。

世子就寝,下人是不敢妄言的,管他关上门能睡多久,也都是世子的意愿,哪怕就是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府里的丫鬟也只会备好膳食等他自然起身。

然而今日却是他针灸的日子。

前来扎针的老先生在门外候了足足一个钟头,茶水添了三盏,世子都没转醒,紫竹不好去唤,客气着再递上一盘芙蓉糕,倒是被推了回来。

“紫竹公子,小世子这膝盖耽误不得,还是按时用针为好,您看……”

是,紫竹清楚,王一博一月要扎四次针,回回都是准时,从未像今日这样,他告了个歉,“昨夜世子去海边了,今晨才回,兴是累了些,我现在去唤,先生久等。”

房门敲了敲,紫竹唤了一句“世子”,没敢大声,屋内乌漆嘛黑,掌灯时辰早就到了,世子不醒,下面的婢子也不好随意来点,紫竹看房内没有动静,犹豫了推开门,便又唤了一声。

仍是没人应。

他这才急了,按理睡沉也不会这样沉,快步行到床边掀开帘子,借着窗户透过来的光看王一博,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刚才离得远听不清,走进了完全可以听到他沉重又急促的呼吸声,紫竹心下大骇,世子这个样子他两年前见过一次,当时他去赴尚书家的宴,着了风受了凉,回来也是这样发了一场高烧。

斗着胆子去探王一博的额头,果然烫的吓人,赶忙去喊隔壁的老先生,点上灯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睡衫全被冷汗浸透了贴在身上,面色潮红,睡得也不算安稳。

“世子这……”

先生探了探脉,心下了然,开好方子才想起来责怪,“紫竹公子,世子哪儿能吹风啊,他这身子!哎!”

紫竹欲言又止,哪儿是他劝得住的,王一博执意要去,作为影卫只能随从,认命的让人下去煎药,自己则执了帕子去抹王一博额头的虚汗。

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喊住正在翻药箱的先生,“今日这针,还能用吗?”

“不能用也得用。”

先生摇摇头,摆出一套银针,“小世子这膝盖,若不按时行针,怕是要废了,届时只能用木椅代步,你看他是依还是不依?”

铁定是不依。王一博的性子倔,偏又要强,若告诉他这双腿不能走了,怕是不如死了痛快。

紫竹看向床上的人,眼神空洞,遥想到曾经幼时那个“策马正少年”的小世子,只觉得心口堵的厉害,“先生,求您了,世子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您下针轻一些,让他少受些罪。”

先生何尝不想让他少受些罪。王一博每次针灸都要大汗淋漓,中间需得换了一次中衫才能够,褪下来的那一件,哪一次都是湿了个彻底,能拧出水,可见痛苦。

但他偏一声不吭,每次痛极了就拿块帕子塞进嘴里咬着,哪怕就疼的面色发白,也坚决不出一点动静。

若是生下来就孱弱,或许还不会这么难以接受,可王一博是后天的,早年的时候聪慧过人,骑马射箭样样都行,中途被人投了毒,这才落下一身的毛病,别说重新上马,走路都要小心翼翼,动作稍大一些就下肢酸疼,莫不要提阴天雨天,更是疼的不便下床。

这些算是轻的吧。紫竹这么想。若是比起他的咳疾,腿疼倒也不算什么了。世子咳血他是见过的,常有,枕头下的白帕上,随便拽出来都是刺眼的血印,王一博不是故意藏着掖着,只是这病治不好,他也懒得说,左不过拖一日是一日。

他眼睁睁看着朝气蓬勃的小世子落到今日的模样,王一博就是表面上再不怨不怪,心里也该是恨的,拥有过又给你夺去,有几个人禁受的住。更何况这过程如此的艰辛与痛苦。

先生不停的摇着头叹气,开春的时候他就和王一博提起,这病不能拖了,再这样耗下去……但王一博也只是摆摆手,眼看着这就入了秋,再过段时日便入冬,届时温度骤降,他的身子还扛得住吗?

“劝劝世子吧。”

“寻了,在寻药了。还需要些时日。”

紫竹看看躺着的王一博,只能给出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他根本不知道王一博到底怎么想,也摸不透他,主子的意愿岂是他敢揣测的。说白了他也只是一名影卫而已。

扎针的时候王一博即使在睡,也难免痛苦,这种情况下才从咬紧的牙关中露出一丝呻吟,紫竹看的想要落泪,不停的告诉先生“再轻一些”,可屋内的人都知道,轻不了了。

就像王一博的病,深入了血液里,缠上骨髓,也是难救。

所谓的“轻一点”也只能让旁观者的心里没那么难受,并不能减轻王一博所受的半分。

一只烛燃烬,蜡油被烧出奇怪的姿态,歪七扭八的在烛盘里作最后的挣扎,最后被前来换灯的婢子掀掉,重新点上新的。

老先生收回手,抹了一把汗,再回看王一博的膝盖,淤青乌紫,衬的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的苍白,骇人的不行。紫竹不忍心再看,把棉被给他盖好,天还不算冷,旁的寝殿都是单被,王一博房内已经早早的换上加丝绒被了。

“先生辛苦,今日我便不送了,请小厮送您出府,莫怪。”

老先生出了门,折腾了许久,药才煎好端了上来,紫竹撇了一勺,却喂不进去。全都灌进了王一博的领子上。

他拿帕子去擦,俯下身时隐隐约约听见王一博唤了一声“乖宝儿”,又觉得是自己听岔了。

这一声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喊出口的呼唤,随着噼里啪啦燃着的新烛,融进了月色里。

再也无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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